正文 心魔(1 / 3)

一 神匠

我是柳正關的一名鐵匠,尊敬我的人叫我一聲神匠,不尊敬我的人叫我柳瘋子。

柳正關是一座古老的城池,交通經濟四通八達,商賈雲集,居於正北方,據說,這塊地方兩百年還是一片汪汪綠洲,由於沙漠南移,漸漸綠洲被覆蓋的差不多了,現在,隻剩下柳正關這塊地方還是綠意盎然。

故爾柳正關越來越熱鬧,沙漠裏有水源的地方,總是人最多的地方。

我8歲開始繼承父業,打鐵。

柳正關之所以盛名,有一半的緣由是因為我們柳記鐵匠鋪出爐的兵器,江湖風雲兵器排行榜上,排名前五位的兵器,隻有一件不是我柳記出的。

那件兵器叫破仙刀,目前位於兵器排行榜上第一位。

稍稍打聽了一下,破仙刀原本就是一件神兵,它的來曆誰也不知道,沒有出處,沒有鑄造人,當然也沒有鑄坊,很突然的在三個月前就神秘的上了排行榜。

無疑,它的出現,直接影響到了我柳記鐵匠鋪的地位,為什麼會有一件來曆不明的神兵居然淩架柳記出爐的兵器之上?

到了這裏,很多人想,柳正關柳記鐵匠鋪不滅的神話終於要倒下了。

而對於我來說,兵器就是兵器,於人物於天理於地時無關,既然破仙刀能淩架於柳記兵器之上,自然有它的利害之處,或許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有個厲害卻又不在乎名利的鐵匠大師默默無聞地鑄造成的神兵,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從8歲開始從業,到現在58歲,一年一件,已經有50餘件兵器了,分別在江湖兵器排行榜上前一百位的某個地方呆著。

我平時不停地打鐵,看著火紅的爐火,一推一縮。

早已不感覺到炙熱,那些高溫的火,對我來說,僅僅隻是溫暖的象征,看到它們熊熊烈烤著包圍中的兵器時,感覺很溫馨。

也許,我柳定,天生注定就是一個打鐵的人。

因為打鐵,我失去了很多,比如說,目前兵器排行榜上的第十名,烈焰槍出爐時,那槍有魔念,我初拿著它時,控製不住它,槍突奔突西,就刺上了剛給我端解火湯來的妻子。

妻子死了,連同肚子裏的孩子。

在外人眼裏,我成了一個殘酷冷血的人,居然喪心病狂地殺了自己的妻子……

於是,我的外號就叫柳瘋子。

如果不是我自己隨時提醒我自己,我叫柳定,而不是叫柳瘋子,恐怕,這個世界上早已經沒有人知道我的真實姓名了。

從此,我隻打鐵。

沒日沒夜,每天細細地研製著手中的每一樣兵器。

開始還有人來勸我,每年多打一些兵器,可以賣更多的錢,我拒絕了,一年隻一件。絕不會多出。

曾經有一個大俠,一個可以說是當時名動江湖的大俠,要求我為他枉開一麵,趕製一樣他踱身用度的武器,他送來的黃金堆滿了整個鐵匠鋪,遠遠望去,柳記就像是一座無窮的金山。

豔羨了很多人的眼睛。

我平靜地對他說,別用垃圾材料堆滿我的鋪子,我還要幹活呢。

就這樣,江湖上所有的人都接受了我的規矩,隻是,訂單越來越多,於是,不得不再出規矩,最多隻接三件。意思是說,隻接三年活兒,雖然價格是天價,三年總是滿的……

也許,我的一生就這樣,打著打著鐵,就慢慢地死去了。

可我分明還有一個心願未了。

二 刀客

我從小的願望就是當一名刀客,名震四方的刀客。

可是,父母卻讓我禮讀聖賢書,考取功名才是重要的事情,將來好娶妻生子,福蔭世族,把門楣發揚光大。所以,一直被父母壓製著苦讀壓挨。

於是,我對夫子教我的那句話,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印象很深刻。

總覺得,百無一用是書生,而當一名扶弱拯強的大俠客,將來,闖蕩江湖,攜神仙美眷,逍遙自在,才是我想要過的生活。

現在,這個願望終於實現了。

我得到了破仙刀,成了一個名符其實的刀客,一個真正的刀客!

任多大的大俠在我破仙刀前都會敗北。

不久之後,破仙刀就進入了兵器排行榜的第一位。

於是,很多人問我的刀從哪裏來的?

我隻是笑而不語,不是我不想說,而是不能說,破仙刀的來曆,很離奇,奇怪的奇,奇到你沒法想像,告訴別人了,別人也不會相信的,我是一覺醒來,就看到了它在我的枕邊……

但是,破仙刀隻用了三個月,它斷了。

那是一場打鬥,我一人力敵很多的搶劫犯,搶劫犯清一色的身穿黑衣,蒙麵,隻露出一雙雙貪婪的眼睛在外麵,灼灼地看著我手中的破仙刀。

這樣的劫匪我已經不止遇上一次了,畢竟我這樣一個不知名的小子,突然擁有一件這麼有名的神兵,任誰也會眼紅的。

蒙麵的一般情況下都是大俠,並且是很有名的大俠,所以,比較難對付。

那大俠裏麵有人使一杆槍,槍不比尋常,明眼人一看就是柳記出來的,帶著魔力一般,在最後關頭,一槍刺向了我,幸好我反應快,用破仙刀擋了。

刀就斷裂了。

不過,沒有變成兩截,隻是中間裂了一條縫,細碎的一條。

戰鬥結束後,我決定去修我的刀。

如果下次再遇上柳記出來的兵器,我保不住破仙刀還能擋幾下,要成為真正的刀客,一定得做個愛惜刀的人。

於是,我花了半個月的時候,來到了柳正關。

黃沙漫漫的沙漠裏,柳正關的夕陽如血一般殘紅。

很快,我就見到了傳聞中的柳記鐵匠鋪,其實,柳記完全不需要取這樣土的掉渣的名字,叫柳記鑄坊,或者柳記神兵,多牛,多氣派!

柳記鐵匠鋪是在街道裏最麵的一條小巷子裏,門口有一張旗,旗子殘破,顏色脫落,柳記鐵匠鋪幾個字看得也有些模糊了,進門,隻有一間店鋪,放了幾張凳子,一個桌子。

有個小夥計接待了我,問明我的來意之後,帶我去後院見師父,我看到了正圍著火爐邊上規律性動作打鐵的一個老頭。

灰黃色的膚色,皮很粗糙,眼睛渾濁,嘴唇幹裂,頭發蓬鬆著,身上的衣服胡亂著捆在一起,腳底上磨出了幾個洞……

一看嚇了我一跳,麵前的這個乞丐就是傳說中富得冒油的那個神匠?

神匠看也沒有看我,直接說,不是本店所產的武器,概不修理,客官請往他處去修理吧。

我亮出了破仙刀。

刀刃的亮光,輝映著神匠眼中的亮光……

一樣的熠熠生輝!

神匠隻一眼後,他說,破仙刀?

我點頭。

它斷裂了。

是的。想請神匠看在在下不遠萬裏來到這裏,請主您幫忙理修理……我恭敬地說。

這刀是神器,非得用火舞石來修補,一般凡品是修理不了的,恕我實在不能幫你,火舞石太難得了,你我都找不到這種材料的。神匠分這番話時,眼裏分明還有一絲保留。

神匠您就直說吧,我為了這把刀,什麼危險也不怕的。

神匠渾濁的目光這才停留在我的臉上,定定地說,如果你真的想修理這把刀的話,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從柳正關出去,走神武門,往西走兩百裏,黑沙漠裏有一個鬼窟,裏麵有火舞石。但是,通常情況下,進去的人多,出來的卻沒有一個。你自己想清楚。

我沉默了,鬼窟我是聽說過的,江湖傳聞裏麵有寶藏,貪財的人前赴後繼,無一生還,白骨累累。

是要鋌而走險還是放棄當一個知名刀客?

現在擺在我的麵前的是,要不就是生死,要麼就是命運!

三 醫仙

我叫花未睡,名字是我師父取的。

有些煽情。

每當端詳著鏡子裏麵,絕世容顏的自己時,心裏就會泛起一絲寂寞,醫仙穀太安靜了,除了穀內成片成片的花海之外,看不到人。

當然,除了師父之外。

師父生平隻會煉藥,很少說話,臉上總是籠著一層寒冰一樣的神情,漠然的,孤寂的。

她也是寂寞的。

兩個寂寞的人,相處在一起,便發現歲月似乎從來沒有離開過我們。

十年,就這樣彈指而過。

其實,師父也是很慈詳的一個人。就算她臉上永遠隻有寒冰一樣的表情,就算她經常神秘性離開醫仙穀,一去數天,對我不聞不問,就算她對我記不住草藥的時候而罰我幾天不準吃飯,但我,能從她的永遠緊鎖的眉間,看出她對我的疼愛。

那是一種隨著日子越長久越濃厚的疼愛。

我是孤兒,而她就是我的母親,或者更準備的說,對於我來說,是一個像母親一樣的人,穀內雖然很寂寞,但我願意伴她終老。

直到有一天,師父對我說,有一件事想讓我去幫她完成。

這一天,我18歲,成年。是一個足以為她分憂解難的年齡。

於是,我長這麼大,第一次踏出了醫仙穀。

我在柳記鐵匠鋪的外麵等候了差不多三個時日左右,就看到了,一個帶刀的少年走了進去。

淡青色的錦衣,修長挺拔的身形,俊朗的外表,嘴角含著的一絲淺淺的玩世不恭的笑意,他的眼睛裏寫滿著叛逆兩個字,完全的一副富家公子裝扮的行頭。

他一定是個幸福的人,有父母有家有錢又被愛包圍的一個人。我心想。

那少年滿臉的焦急和行色匆匆,站在門口的時候打量柳記鐵匠鋪時那種不屑及驚訝的神情,表示了他第一次來到這裏。

一陣微風輕送,麵紗蕩蕩的漾動。

我微笑了,跟著走了進去。

他們的對話,我在外堂就能聽到,那帶刀的少年遲疑了半響,終於,心一橫,點頭豪氣的說,我去鬼窟。

我的聲音適時的響起來,鐵匠,我是一名醫生,能否借你的火烤一下我的銀針消消毒?有點浸蝕了,我給錢的。

那少年回頭望我,臉上一喜,驚問,你真的是醫生?

我眨著大眼,不解就理一般地點點頭,我不僅是醫生,我還是醫仙穀的人哦!

帶刀少年驚喜過望,清了清嗓子,立即鄭重地自我介紹,醫仙姑娘,你好!在下姓南宮,名逍。在下有個請求,望姑娘能幫我的忙,在下定下豐厚之禮答謝。

什麼請求?我好奇地反問。

在下要去鬼窟一趟,取修補材料火舞石,因為鬼窟太凶險,我想能夠找個像姑娘這樣醫術高明的醫生,一起同去,就算受傷,也可以及時救治,那就好了!

哦?鬼窟?很多鬼嗎?厲害嗎?

神匠皺著眉頭,打斷我們的話,南宮客官你還是自己去吧,何故又要拖著不相幹的小姑娘,白白地送了性命呢?

南宮逍立即怏了半截,搖搖頭說,那就算了,畢竟是太凶險了,我一個人去好了,是死是活,在天由命了。為了破仙刀,我什麼也不管了。

真的很凶險嗎?我第一次醫仙穀,什麼也不懂。既然凶險就一定帶上我吧,說不定到時候真能幫上你的忙,救死扶傷就是我們作為醫生的職責呢。我正氣凜然地說,更多的是新奇難耐。

神匠這才抬頭看了看我,我的眼睛轉向它處,臉上又戴著麵紗,他看不清楚什麼。

沙漠中的城市,一半的人都戴著鬥蓬和麵紗,防止沙子迷了眼,很正常的。

南宮逍倒是沒有感到奇怪,隻是喜形於色,說些感謝溢辭。

這時候,從沒有胡裱過的窗格裏,又吹進一陣風,明顯感覺院子裏有一股股凶靈的氣息,憑著醫生對藥草對死人的過度敏感,再注視了一下鐵匠本人,渾濁的眼珠子,灰紅的臉膛,心裏頓時明了,原來,他的神器都是這樣練製出來的。

不過,與我無關。

四 幽冷黑暗鎖洞鬼

我不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存在的。

做一隻鬼,好像沒有期限似的,從我有了思想,我就一直守著這裏,守著這個山洞,我除了知道洞的外麵是沙漠之外,對於外麵的世界便一無所知。

多少年了?

究竟這樣過了多少年了?

因為我是鬼,所以我所在的洞叫鬼洞,也可以說叫鬼窟,沒有人可以鎖住我,我太強大了,就算神來了,都可能會拿我沒有辦法,當然神也沒有功夫管我這隻微不足道的大鬼。

但我,卻從未想過要離開。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個空曠無人的地方,我感覺很溫暖,有一種有思想的東西與我並存的,我喜歡這種默默無聲的感覺。

被悄悄的關注著。

唯一讓我覺得煩躁的是,人類無數次的侵擾,每次來都說找什麼寶藏,他們帶著炸藥,刀石來不斷地炸洞內一切,我非常的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