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說這兩人小心照看少年,且說孫必雷大步進入觀內,隻見院中青磚鋪地,打掃得一塵不染,幾個剛剛灑掃完了的小道士們眼見孫師伯過來,急忙躬身施禮。孫必雷微微點頭,抬頭隻見正前方是正殿,門戶打開,一眼便可以看見正中仙帝的青銅神像,頭頂皇冠身披紫袍,威嚴的麵目在香煙繚繞中忽隱忽現。當下止住腳步,撣撣塵土,整了整衣冠,向仙帝神像躬身施禮,起身後繞過大殿,穿過兩道拱門,便是一座古舊廳堂,門上一塊匾額,寫著“正氣浩然”四個字,銀鉤鐵畫,盡顯崢嶸。
孫必雷來到正氣堂外,整了整衣冠,才推門而入。一進門,卻是愣了一下,不大的廳堂內滿滿坐了十幾位位師兄師弟,便是平日裏閉關修煉的也很是罕見的有幾位現了身。眾人圍坐一堂,卻沒有人說話,有的抬頭望天,有的低頭喝茶,有的撚著胡須眉頭緊鎖,有的怒目橫眉,氣氛著實詭異。
正中央椅子上端坐一人,身穿淡青道袍,麵頰清瘦,三縷黑須絲毫不亂,眾人形色各異,唯有他泰然端坐,腰背挺直,麵色平和,氣度威嚴,正是浩然觀掌門淩非塵。
孫必雷按下心中疑惑,上前施禮,道:“拜見掌門師兄,不知掌門師兄急招所為何事?”他一向脾氣暴烈,唯獨對掌門絲毫不敢怠慢,一直持之以禮。不單單是因為淩非塵掌門道法高深,更是因為他處世公道,賞罰分明,行事必循理,令人不得不由衷的信服。
淩非塵微微點了點頭,道:“孫師弟一路辛苦。此番下山遊曆,經年而歸,經曆如何?”
孫必雷略整理一下思路,將這一年來遊曆所經之事一一道來。自始至終,淩非塵隻是微笑聆聽,偶爾出言詳問細節,絲毫不見急躁。孫必雷自己心中倒是有些著急,匆匆結尾,問道:“掌門師兄,今日召集眾位師兄弟齊聚一堂,想必是有要緊的事,望掌門直言。”
淩非塵微微點頭,道:“本來孫師弟一路辛勞,該當好好休息,隻是此事有些麻煩,唯有再辛苦一下了。你且看一看這一封書信。”伸手遞過一頁信紙。
孫必雷接過來細細觀看,信上不過寥寥數語:“雲陽兄鈞鑒:一別五百年,君當安否?餘長念昔年與君於疊翠峰頂品酒論劍,平生快意莫過於斯,三日後,當攜酒造訪,峰巔月下,品酒論道,不亦快哉。弟於公瑾拜上。”
孫必雷隻看了抬頭稱呼,便已經心中駭然,豁然抬頭道:“這是給師祖的信?”
淩非塵點頭。
一旁一名灰衣道人白非執卻冷笑著,手指一下下敲擊著椅子扶手道:“師祖已經羽化二百年了,如果這個姓於的真是師祖至交好友又豈會不知?更何況如果他是師祖的朋友,為何師尊生前我們從未聽他老人家提起過?師祖已仙去多年,想是死無對證了,卻有人有膽子冒充當年舊友找上門來,真是狗膽包天,行騙到了我浩然觀頭上。”
孫必雷眉頭緊皺,想了一下道:“掌門師兄,各位師兄師弟,不知這書信是誰送來的,各位可曾盤問過送信人?”
淩非塵苦笑不語,示意旁邊一名師弟作答。
那灰衣道人喚作程非舍,身材瘦長,胡須稀疏,兩隻眼睛精光四射,一看就是精明幹練之人,搖頭苦笑道:“說起來慚愧,這封信是不知什麼時候被對方放到正殿仙帝像前桌子上的。我們這些人一個個也算得上是天下間有些虛名的修士,竟然無一覺察,真是讓人臉紅。這人是不是師祖的舊友先不論,單說避過我們幾十人的耳目,神不知鬼不覺的將一封書信送到觀內,若說沒有惡意恐怕誰也不信。而能有如此神通又來意不明,十有八九要對本門不利,需仔細謀劃一番,不可出現什麼差池。”
孫必雷哼了一聲,昂然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有什麼好說的?既然是來者不善,那便鬥上一鬥,我浩然觀的威名可不是靠一張嘴吹出來的。”
他這一番話甚和眾人心意,周圍其餘道人紛紛應和:“說得沒錯,敢向我們浩然觀挑釁,自然不可與他善罷甘休。”
淩非塵擺擺手,止住眾人的說話,道:“眾位師兄師弟,這位所謂於公瑾是敵是友尚未有定論,我們切不可亂了陣腳,此人既然敢投書入觀,想來定是有幾分底氣,各位需多做準備,以策萬全。白師弟,程師弟,有勞你們二位這幾日巡視本觀內外,一旦有異常立刻奏報。”
兩名道士起身稱是。眾人要好繼續討論下麵的詳細部署,忽然隻聽門外傳來一個蒼老尖刻的嗓音:“你們幫不爭氣的東西,都讓人打上門來了,不趕快安排對策,躲在黑屋子裏議論半天,頂個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