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雷無妄——震下、乾上,他力之象
女性有情感過於豐富的傾向。雖然也可視為與對象已有交情的情形,但是最好任其演變。
1
俯視,我可以看見一棵樹。它和我在一起,已經幾十年了,在離我兩三米遠的地方。
從我站在這裏開始,我就知道,它將是我唯一的玩伴。於是我耐心地等它長大。幾個月前,它還十分熱衷和我捉迷藏。把我看見的某隻鳥兒,突然藏起來。在我即將失去耐心時,讓我聽見一聲兩聲清脆的鳥鳴。等鳥兒拍拍翅膀飛起來,我就知道,我輸了。
一年中的大半時候,它都在玩這個遊戲,它對這個遊戲樂此不疲。
現在,它玩累了,它把所有曾經蒙蔽過我的偽裝都扔了,扔得滿地都是。它可真是個任性的孩子。大家都寵著它。
這是它最安靜的時候。睡過去,像死了一樣。
在它的對麵,燈柱始終一言不發。在我四周的朋友們曾在月亮升起的夜晚輕輕嘲笑它。難道你想代替月亮?我並不想讓它知道,我沒有那樣想。我們之間的距離不算遙遠,卻也不會更近。
在樹與燈柱之間,小路彎彎,通向我看不見的地方。
腳步聲由遠而近,我看見女孩低著頭向我走來。她的背後,月亮剛升起不久,淺淡的一鉤。幾個星期以來,她還是第一次這麼早回家。我有些詫異地看著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樓下門洞裏。
幾分鍾後,她推門進來,把包隨手往沙發上一扔,脫去鞋子爬上床,換上睡衣,隨手抖開被子,蜷著身子躺下了。在黑暗裏她發了一會兒呆。從隔壁屋子裏不時傳來一陣陣嘈雜的人聲、樂聲,她皺了皺眉打開電視。一出電視劇正上演到緊要關頭。剃了小平頭,胳膊上露塊刺青的男人撞開層層人牆,翻倒無數蘋果筐,肆無忌憚甩開膀子撒腿飛奔。隨後趕到的警察在一堆四下滾動的蘋果裏半跪舉槍。雞飛狗跳的聲音四下流淌開來,把隔壁的聲響徹底覆蓋掉了。
她的眼神在屏幕上停了一會兒便轉開了。她翻了個身,一會又翻了個身。現在她回到了原來的位置。蜂擁而至的幾名警察這時正架著一瘸一拐的男人向路旁的警車走去。她把身子往上聳了聳,抓起兩隻靠墊墊在背後。沒過多久她索性坐了起來,從蓋在被子上的外套口袋裏拿出手機,緊緊攥在手裏。
一名英俊的警察拿著厚厚的卷宗向辦公室走去的時候她打開了手機,按下幾個鍵後,她看著那方小小的屏幕不動了。綠色的光亮了一會兒,暗了。她再按一下鍵,綠光又亮了。
雄壯的歌聲響起,一排排白色的名字在黑色的背景上浮起,俄頃消失。她像突然醒過來似地抓過身旁的遙控器關上電視,打開燈,按下一串號碼。
“賈純,現在還在忙呢?”
……
“沒怎樣。”
……
“好了,不打攪你了,真是不好意思,都是我的錯,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
“我先去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
對著手機說“Bye”的時候,女孩的眉毛跟著她的音調一起往上,輕輕揚了揚。關上電話後她仍將它貼在臉頰上,來回走了幾步後,才將它放下了。
賈純?這個名字我可是第一次聽到。他是誰呢?
2
南和玉米並肩而行。玉米比南高幾公分,加上腳下一雙尖頭皮鞋的高度,看起來要比南高出半個頭。她親親熱熱地挽著南的胳膊,輕輕巧巧地往前走。新燙的卷發一直披到肩上,趁著光能看清,那上麵深深淺淺地染了紅,很有些萬山紅遍,層林盡染的味道。
玉米是南的同事。她比南大三歲,同校,不同係。在同一個校園裏她們共同生活了一年,並且宿舍樓比鄰。那一年很快過去了,她們仍舊是陌生人。
南第一次去公司麵試的那天,因為緊張,乘錯了分樓層的電梯,上下折騰一番後好容易站到透明玻璃門前,正準備舉手按鈴,隻見一個嫋嫋婷婷的女郎走過來,旁若無人地往外推門,南隻好快步閃到一旁。這個照麵深深印進了南的記憶。她和南從老師嘴裏、有關日本的電影電視裏所獲得的日本公司女職員的形象有著多麼大的不同啊。
後來她和玉米成了好朋友,便形容給她聽,“那天你穿了件脖子上疊一大堆蕾絲的緊身黑毛衣,一條軍綠皮褲,一雙黑色長筒靴。頭發也是這麼卷卷的,染黃了,披著。印象最深的是你戴了副大大的耳環。我就想,這個公司的老板允許這樣穿衣服?”
有些地方,玉米是很張揚的。公司人事部長是個五十多歲未婚的老姑娘,穿著樸素,見著玉米,總把頭擺出上下打量的幅度,等玉米注意到了,也不說話,徑自走開。
張揚的玉米卻並不粗心,南怔忡的表情全落在她眼裏。有一天早上,她到得早,看見南已經坐在那裏了,二十五度恒溫的辦公室裏,南依舊裹著長至腳麵的羽絨外套。玉米剛想叫起來說南你在那兒幹嘛呢,想想不對,終於還是什麼也沒說。她站在南背後看了一會兒,才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