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十二歲(3)(2 / 2)

“安良,你的叔叔,在三個月為我擋了一槍沒挺過來,死了。”

他到底也是出身不高,連年的戰事的確還沒有學會如何去做一個道德楷模上的武士。這個男人也沒有一絲隱瞞的意思,很老實的臉上有著幾分黯然自嘲道,

“我都差點都被伊東家的武士討取了,到底這身一副還比不得以前穿的胴丸安妥!“

畢竟在大戰中旗本武士在戰場上的招搖的確是眾矢之的,帶著皮笠的足輕當然在性命上的確是比武士要安全,因為足輕的腦袋不值錢。

而那個被他和安良合夥殺死的武士的腦袋領到了四百文的賞金,也就是墨依手上的四百文。

這還是遇上了厚道人,墨依也清楚自己叔叔這種下士死了就是死了,主家也隻會給武士撫恤,農兵撫恤那是從來都沒有聽過的。

旗本將錢放在墨依手上,他也沒有上馬的意思,牽著馬準備先趟過這片山地回行的時候卻又是回頭叫住準備回屋子的墨依,

“我和平四郎(奉行)了,今後你們村的足輕就由我集結了,你們家到底也是要出一個男丁。”

這就是照顧的意思,花房墨依又怎麼不會不知道接下來就該她去頂剛剛死去的叔叔這個足輕的位置。畢竟從去年開始她就元服了,又資格作為一個足輕出站,而足輕便是每年都有石的俸祿。

這個男人的確是厚道人,用如今的話來講叫做做不忘本。

畢竟雖混戰的時候旗本比較危險,可是無論在哪場戰鬥中,死的最多的也隻有足輕,主帥又豈會輕易拔刃,而旗本也隻會在最危險的時候投入戰鬥。

花房墨依點了點頭,心裏也不知道是什麼滋味。

畢竟她不是當世人,心中雖然對於死去的叔叔有幾分悲哀卻也是清楚這世間有很多事情都躲不過去的。

她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該慶幸早有主見收拾好了父親留下來的胴丸,還是因為她就要宣告真正來到這個亂世,以一個足輕的身份加入到十字輪的戰旗之下。

如今也才晌午剛過,這個村子其他出征的人家估計也要幾後才能從島津的內城回來,卻也是不知道今年這戰事畢了不知道是幾家哭幾家歡樂。

她突然想起了家裏快斷糧的時候跑回娘家吃飯的嬸嬸,心裏也不知道什麼滋味,畢竟她也知道嬸嬸該回來了,這消息對女人而言不亞於毀滅的噩夢。

大概這世道,也是很快要改嫁吧。花房家唯一的男丁其實真正隻剩下的隻有她叔叔的兒子了,到底她隨軍出征了還有誰能留下來照顧兩個幼子。

這是亂世,但是亂世卻也有亂世的道理,難道隻有憑那個浪人了?

她心裏盤算著,卻也是很清楚即使白吃白住她家四年的這位大人不簡單,這種落魄武士應該也是沒有出仕的打算,才會如此和農民一般的過日。

而且這種失去主家的武士沒有去當野伏(強盜),卻也是明了他自己有著一種在後世人口中所的傻的道德準則。

在後世那種世界不會產生極端忠心的下屬,也不會產生那種不擇手段的想要上位的武家。

這是個詭異的世界,極端的衛道士和極端的反叛者共存的世界。

然而這才是真正的日本戰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