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書可以開啟一扇心門。愛陳染已經很久了,直到今天才找到她的作品集。我找到渴望已久的幽閉、自厭的感覺,一串串支離破碎卻又靈動跳脫的語言總算掙脫我的思維,欣喜地蹦出。我在茺寂的曠裏遊晃,身心無限展。
小時候,我原本就善於在幻影中遐思、迷失,隻是成長狡猾地把‘理智’蒙在迷亂的視網膜上。
我原本就喜歡神經質地自虐。愛上某人或某物,都隻緣於他(它)帶來的虛無與煎痛。
又喜又哀地買到陳染的作品,既自憐又自虐地寫下上麵的文字。”
(十三)
我不愛劍英也不愛胡。這是真的。劍英早已離去,隻剩這虛無;明知得不到胡,於是在希望隱隱約約若有若無中嚐到煎痛。
本想啃著失於劍英的幹瘦的記憶到永遠的,本想靜靜地等候著胡到四年後的大學畢業的,可是,四個月還不到。
我遇到了王。高大英俊,幽默思辨,我古板而又精確地給他計時打分。
陽光下的我再理智不過。於是,我把那支聒噪的筆和那本多嘴的日記扔進廢紙簍,一封分手信筆直地寄到南京,把王炫耀性地介紹給胡、肖、馬等人認識。我做事像鍾表似地幹脆利落。
把這事講給學兄聽。他訝異地看了我好久,悶悶地說:‘女人是用來愛的,不是用來了解的。’爾後受騙上當似地指出:‘你外表看起來那麼清麗單純,想不到……’
是啊,每個男人都希望女人像杯泡沫紅茶,在聊天與發呆中總牢牢銘記著他們;可女人偏偏至少在占一天活動的5/4的白天裏,是隻冷漠會算計的鍾表,理智得可怕。
我到底是隻理性的鍾表呢,還是杯感性的泡沫紅茶呢?我不知道。
我單知道我用理性的尺度挑選一位各方麵都優秀的男友;在他傻傻的冒出一句‘愛情是羅曼蒂克的’的當兒,擺出被感動了的表情溫柔嫻靜地點點頭。
那位學兄突然問我:‘你寫日記麼?’並擺好了準備長談的架式。我警覺地搖頭,把所說的話全部推翻:‘從沒有。其實那個故事是我從別人的日記裏偷看來的。’他又一次上當受騙似地說道:‘想不到……’
為何想不到?泡沫紅茶的泡沫本來就似幻似真。我微笑著,把手裏新心買來的這支聒噪的筆和新寫滿的多嘴的稿紙扔進廢紙簍。
女人是用來愛的,不是用來了解的。所以,聰明的女人最好笨到一個字都不會說。
愛在別處
一
到草原去。亞子三個星期前就說。葉剛笑笑。葉剛點燃那支已去了半截的煙,抽著,沉入到某種沉思之中。火紅的煙頭灼到他的指甲,他沒感覺到痛。入夜時分,亞子說她不能來了。你自個兒去草原吧。她口吻裏有某些強裝出來的冰冷與淡漠。
葉剛埋下頭去繼續創作。到草原去。這是一種心靈的預約,仿佛起於很遙遠的召喚,是關於地平線那一邊的……那一邊的什麼?葉剛到現在也捉摸不住。恍惚之中,方格的稿紙遁沒,漸漸成了草原,有點枯草,新色萌整,甚至粘了點泥土。電話鈴就在這時又響了。葉剛說亞子在嗎?你現在在哪?我來接你……
那邊的女孩笑了。連我都聽不出來了嗎?亞子?亞於是誰呀?聲音很熟悉很熟悉。可葉剛就是想不起。收到我的卡片了嗎?泥土,嫩芽,還有草原上的雪。葉剛終於想起上月底收到的那份別致的祝福,它也不過是前兩天的事,但在葉剛想來,竟是過去好幾年的事了。隻是這女孩是誰呢?他努力去回憶,竟記不起接觸過的這幾個女孩,有誰的笑能這麼有感染力。女孩說你什麼時候來草原呢?我來接你?她問葉剛你沒有忘記咱們的約定吧?女孩閑談的語調裏,競有一種寧靜的憂傷。葉剛喉頭鼓吟了一下,沒能說出什麼話。:葉剛那時想到了亞子。亞子你現在在哪呢?女孩說就這樣說定了,你就今晚上來,我等你。她說她會一直等下去,即使等不來什麼,她仍然會等著把它忘了——當然,她說,那簡直是不可能的。
電話掛了之後,葉剛看著話筒,呆了半響。他不知道如何是好。隻是想到了那句詩;
不知道你是誰
不知道你的名字
不知道這世界上有沒有緣份
命運早已被上帝安排
二
葉剛又走上那條熟悉的路。他不想騎車。北方的風很冷,他想借助它清理一下散亂的思緒。與亞子相比,在讀研究生之後,葉剛走上這條路的日子要少得多。更多的時候,是亞子來看他。那一輛紅色的輕騎木蘭,帶來一路的灰塵,也帶來亞子一臉的疲憊。亞子一個人在那世俗的生活裏走得太疲憊太累之後,總是渴望詩意,渴望一種寧靜的沉落,而這份詩意,這份寧靜,葉剛是給了她的。所以亞子衝動來時,總是瘋一樣地跨上木蘭,瘋一樣地跑來,瘋一樣地投入葉剛的懷抱。那時葉剛就摟著亞子削瘦的雙肩,輕輕地撫摸亞子的頭發、臉龐……他並沒有很清醒地想要安撫什麼,平息什麼,但他的確安撫了亞子的激動,平息了亞子生命中的某些驚悸與不安。正是在他的安撫之下,亞子慢慢安靜下來,在他懷裏沉沉地睡去。沉睡中的亞子恬淡得可愛,做著清澈而遼遠的夢時,偶爾會微笑,一如盛開的玫瑰,讓葉剛忍不住想吻她。就像一起在夜風裏走著時,葉剛忍不住想去牽著亞子的手。亞子的手溫潤而細膩,讓葉剛的心浮起沉落,就隨後來摟著亞子整夜整夜地坐著時,一顆心在天邊走了很遠,很遠。那一種時時激起的世俗的衝動,最後也被還原成寧靜的渴望。至少葉剛是這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