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堅信,自己一人完全可以保證主公的安全。眾侍衛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不過在隔壁及暗處仍埋伏著一些武士,他們屏氣凝神,以防萬一。此時,應該感到恐懼的恐怕是那位身著便裝、隻身前來的荒木村重。
然而,村重卻顯得格外從容,他高挺著胸膛。村重今年剛滿二十二歲,盡管他的身材瘦小,容貌卻非常奇特。也許是幼年時的天花所致,他的一側眼瞼總是在輕微跳動。村重膚色較黑,瘦骨嶙峋,乍一看去他的長相並不討人喜歡。
之前,信長聽到藤吉郎對此人讚賞有加,可見麵之後不禁大失所望——他說的就是這個男人呀!
雙方行過禮之後,村重就像一隻疣蛙似的麵無表情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信長有些不快。他不能忍受眼前這個青年像對待其他人一樣對待自己。
“村重,你喜歡吃年糕嗎?”
聽到信長突然問話,村重抬起那不停痙攣的眼皮,不緊不慢地答道:“我平時經常吃年糕。”
“來人,拿年糕來!”隨後,信長拔出腰刀,用刀尖紮起一塊年糕,遞到村重麵前。“我就不客氣了。”村重輕輕走過去,對著刀尖的方向伏身叩謝。信長以為他會用雙手取下年糕,便說道:“請嚐一嚐吧!”誰知,村重竟然沒用手拿,而是張著大嘴看著信長。他滿口盡是雜亂不齊的黃牙,看得信長十分不舒服,然而村重卻顯得泰然自若,甚至還有幾分殷勤。
當信長用刀把年糕送入村重口中之後,隨即收刀入鞘。“啊哈哈哈!”信長高聲大笑。此時,村重大口嚼著這一大塊年糕,好不容易才咽下去。他臉上浮現出一種不易被人察覺的冷笑。信長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這個人。他就是這樣一個會莫名其妙地厭惡對方,又會突然對對方產生好感的人。
“藤吉郎,的確如你所說,他是個非常有趣的人。你把他帶到裏麵好好招待,我之後再來奉陪。”於是,藤吉郎把村重帶進內院。當四下無人時,藤吉郎詢問村重對信長的印象如何。
“沒什麼特別……”村重麵無表情,隨即又加了一句,“不過,我相信你的眼光,我可以為他做事。”
荒木村重的倒戈,大大動搖了攝河泉地區的三好、鬆永兩黨陣營。不久,青龍寺的岩成家族也大開城門投降。伊丹、池田、芥川、小清水、高槻諸城也相繼被織田軍收複。
隨後,三好殘黨帶著病中的足利義榮通過海路逃往了阿波,而鬆永彈正久秀卻堅持不住了,終於來到信長營前乞降。
之前,信長製定政治方針是與戰事同時推進的,而這次他先於戰爭之前就製定了自己的政治方針。他要將所有收複的領地都歸還給將軍義昭,自己絲毫不取。尤其是那些在困境中追隨義昭多年的老臣,他更要重重封賞。同時,義昭考慮到信長此次出兵,軍費開支不小,便將大津、草津、泉州的幾處領地賜予信長。現在,義昭終於可以重領將軍之職。天皇於十月中旬下旨,封義昭為征夷大將軍,任參議之職,敘勳左馬頭。
同時,義昭又請旨封賞信長。於是,信長不久就被任命為從四位下右兵衛督。信長聽到聖旨後,堅決請辭不受,還說:“在下何德何能獲賜封賞。”義昭不知信長心中所想,還以為他嫌官職小故意推托,其實信長並無此意。
“閣下讓我很為難啊!”義昭找到信長哭訴前情,於是信長隻得接受了一個“從五位下彈正少忠”的官職,這比之前天皇封賞的可小多了。
同月二十四日,將軍大擺筵席,詔告天下。按照舊例,宴會當日應演奏十二番散樂,這也是足利家曆代將軍招待文武百官的重要儀式,從未被疏漏過。整個宴會也會因十二番散樂而更加氣派華麗。
“演奏散樂,至七番而止如何?”信長勸說義昭。將軍義昭聽到這個不懂古例的武者之言,顯得十分不悅,他說:“必須是十二番,隻有這樣才稱得上十二番散樂。”
“舊例雖如此,但我們要因時而異,創立新例。如今京城周圍戰事雖平,但各地亂黨仍呈蠢蠢欲動之勢。有朝一日,天下真正太平之時,縱然將軍與萬民演奏七天七夜的百番樂舞,又有何不可呢?”
義昭聽後不語,深知信長所言極是。慶功宴會就這樣安然結束了,隨後義昭立刻召見信長,並希望信長能從副將軍或管領中挑選一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