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小林端周軒,其餘無話可說,隻不過還沒來得及接近信長,就栽在你這種小兵的手上,實在是遺憾!”
“那你肯定認識淺井的部下吧,淺井手下第一位豪傑——遠藤喜左衛門在哪裏?”
“不知道。”“胡說,給我講出來!”“不知道。”“唉,麻煩!”
久作斬下小林端周軒的首級,又衝了出去。這次的戰鬥中,一定要拿下遠藤喜左衛門的首級。久作在開戰之前,就這樣發誓了。他無論如何也要拿下喜左衛門的首級。他衝下河坡,發現河邊的雜草和石子附近,躺著無數屍體,如同地獄裏的情景。這當中,有一具屍體的臉上披著亂發,渾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久作走過旁邊時,飛起了一群綠豆蠅。“嗯?”久作無意中回頭看了一下。他感覺自己踩到了這具屍體的腳,但是觸感卻有些怪異,這時,這具屍體疾如脫兔般,突然向信長的陣地方向衝去。
“請注意!敵人來了!”久作在後麵喊道。敵兵看見信長,便準備衝上低矮的河堤,結果草鞋的帶子被踩斷,半道滑倒。
久作將他壓在身下,然後拖到了信長麵前。“快點取了我的首級!快點下手!不要侮辱我武士的名譽!”此人怒吼道。
淺井軍中的一個叫安養寺三郎右衛門的士兵,被活捉後扭送到信長帳前,他看到這個在怒吼的人,突然哭泣著叫了起來。“啊,這不是喜左衛門大人嗎?你也被生擒了?”於是一切都明白了。久作抓住的詐死之人,就是他所尋找的淺井手下的猛將——遠藤喜左衛門。乍一看,戰場大局是織田軍的全體潰敗,但因為家康所率領的三河軍從側麵衝破敵方凶猛的先鋒隊,終於艱難地在信長的陣前,扼製了敵軍的攻勢。然而,敵方也有多支部隊。兩軍一攻一守,踩踏著姊川的河水,雙方折戟碎甲,勝負難斷。
“休管旁人!隻要衝向信長的大本營!”淺井軍的第二陣高宮三河守、第三陣赤田信濃守、第四陣大野木大和守等將士,一開始便將目標鎖定為信長,結果進軍太過,卻繞到了織田軍的身後。
家康所率的三河軍中,神原康政、大久保忠世、本多平八郎、石川數正等人生怕落後於織田軍,也立即突破對岸,向著越前軍朝倉景健的大本營衝了過去,不久便遠離友軍,深入到敵軍內部,陷入苦戰之中。
這完全是一場混戰。所謂“不識廬山真麵目,隻緣身在此山中”,在這種情況下,沒有一個人能看出全局的走勢。
眾人都為打敗身邊的敵人而殺紅了眼。打倒一個敵人後,又和另一個敵人廝殺,全然不顧其他。
然而,從高處俯瞰,會發現兩軍夾著姊川的河水,正好呈一個“萬”字形。信長用冷靜的眼神觀察著這一切。藤吉郎如此概括:“勝負就在一瞬間啊。”他有一種直覺。
勝與負的區別其實就在某一個瞬間發生。信長用手杖敲著地麵,高聲命令道:“三河軍深入敵軍,不要讓他們孤軍作戰!有誰去救援三河軍?”
然而,他的左右已無餘力。信長也隻能用沙啞的嗓音徒勞地叫喊著。
這時,北岸的一片樹林中出現一隊士兵,他們踏著白色的水花,全然不顧四周混戰的軍隊,筆直地衝向對岸。並非信長的號令傳達到他們,而是藤吉郎派遣的士兵,他也和信長有同樣的見解。信長看到旗幟和金瓢,不由大喜:“啊,太好了!藤吉郎衝上去了!”
信長用護手擦了擦快要流到眼裏的汗水,對著旁邊的侍童們說道:“機不可失,你們也下到河裏大戰一番吧!”
森蘭丸和其他年少的侍童,都爭先恐後地衝了上去。深入敵軍的德川軍,確實陷入了危險之中,但這是慧眼過人的家康,打入全局要害部位的一招妙棋。“織田大人不會看著這粒棋子死掉的。”家康相信自己的判斷不會錯,而信長也認同了這一點。稻葉一鐵的隊伍跟在了木下軍身後。池田勝三郎的隊伍也趕到了。戰局發生了逆轉,織田軍占據了優勢。朝倉景健的大本營後撤近百裏,淺井長政也全兵潰散,逃回了小穀城。接下來便是追擊戰了。
淺井和朝倉軍戰死者無數。僅有名的將領,便有細江左馬介、淺井齋、狩野次郎左衛門兄弟、弓削六郎左衛門、淺井雅樂助、今村掃部、黑崎備中等等。戰爭結束後,織田軍的首級賬本裏,列出了一排名將的姓名。
追擊戰非常快速,但在將朝倉軍趕回大寄山,將淺井長政封鎖在小穀城之後,僅用兩日時間,織田軍便完成了戰鬥的善後工作,第三天便回到了岐阜城。其行動之迅速,如同那布穀鳥一般,夜夜飛翔於死屍累累的姊川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