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邊爬行,一邊抓住甲州士兵的腳,將他們放倒,然後砍下首級,扔到一邊。
此後,再沒有人見過源四郎的蹤影。戰場完全處於混戰之中,但德川軍的右翼和武田軍的左翼,卻沒有發生這般激烈的衝突。兩軍相距百餘米遠。沙塵之中,戰鼓聲、海螺聲大作。信玄的旗本武士看來緊隨其後。兩軍都無暇在陣前排上火槍隊,所以甲州軍將人稱“水俁隊”的輕裝步兵派上了最前線,讓他們拚命地扔起了石子。
雖然隻是石子,但多如雨下。這裏的前排軍隊是酒井忠次的第一陣、第二陣等,以及織田的援軍。
甲州的臭蜻蜓:武田軍士兵的包袱袋上印有蜻蜓圖案。
忠次坐在馬上,驚詫不已。甲軍的前排軍隊扔過來的石子砸中了戰馬,戰馬發生騷動。不僅如此,就連長槍隊後方待命的騎兵隊裏,戰馬也紛紛站立起來,本來就不穩的陣形愈發混亂起來。
長槍隊的士兵們在等待忠次的號令。忠次嘶啞著喉嚨向眾人喊道:“休要出戰!全軍等候指令!”他試圖製止住騷動。
扔石頭的隊伍是甲州方用來開拓攻擊路線的工兵隊。這些水俁士兵並不足懼,但他們的側後方有精銳大軍伺機一擁而上。那就是甲軍中的精銳部隊——聞名遐邇的山縣隊、內藤隊和小山田隊。另外,內藤昌豐及小幡信定等人的旗幟也在其中。
“他們看來是想用水俁兵故意激怒我軍吧。”忠次雖然已經洞悉敵軍計策,但左翼的戰鬥形勢已經陷於混亂,如此一來,就不得不考慮到第二陣織田軍的麵子了。另外,他也擔心主將家康對自己有看法,於是竭盡全力地大喊一聲“衝啊!”命令部隊進行突擊。
明知是計,還主動送上門,忠次出師不利。這一步給全局帶來了負麵影響。
石子雨瞬間停止了。與此同時,七八百名扔石子的水俁兵,立即兵分兩隊,快速退後。酒井忠次頓覺不妙,當他看到敵軍第二陣時,為時已晚。
原來,水俁兵和其後的騎兵隊裏,還藏著一支火槍隊。他們都趴在地上,將槍身架在左手和臉的側麵。“啪、啪、啪”,火槍齊聲作響,煙從草叢中升起。因為彈道較低,酒井軍的大多數士兵都被擊中了腿部。有些立起身的戰馬,可能是腹部中彈了。有些將領,在戰馬倒地之前從馬鞍上跳了下來,與步兵一道,衝上前去。一些勇猛的士兵,越過戰友的屍體,拔開長槍,奮力殺敵。
“撤退!”武田軍的火槍隊接到指令。火槍隊如果被衝上前來的長槍隊抓住,瞬間就會被擊潰。他們為了讓身後的騎兵隊衝出來,以最快速度散開。馬蹄聲嗒嗒作響。排在前麵的是甲軍第一的山縣隊,第二是小幡隊,兩支隊伍披著厚厚的裝甲飛奔而出。酒井忠次的兵力被衝得七零八落,潰不成軍。
“敵軍敗了!”甲軍傳來慶祝勝利的聲音。小山田隊立即繞到德川軍的第二陣,也就是織田軍的側麵。
眼看著甲軍的大軍擺出了鋼鐵車輪的陣勢。織田軍、酒井、本多和小笠原等隊伍的旗幟,都被卷在甲軍的陣形之中。
家康在中軍的高處,遠眺著戰場局勢,長歎一聲:“唉!我軍敗了!無可奈何啊。”
家康凝視著遠方。站在他身邊的督軍鳥居忠廣,也是一副痛惜無比的表情,緊咬著雙唇。關於今天的戰事,鳥居忠廣不知道勸誡過多少次。他斷言這場戰鬥絕無勝算,勸說家康不要出兵,然而老練的信玄卻采用誘餌戰術,故意留下少量兵力,誘使家康出兵。
“如今已無計可施,事已至此,不如收拾兵力,暫時前往濱鬆城……”忠廣說道。
家康沉默不語。“如要撤退,最好趁早啊。”家康依然不說話。“主公……主公!”
“多嘴!”家康看都沒看忠廣一眼。暮日西沉,三方原的原野深處,白茫茫的暮靄和無邊的黑夜交織在一起。
傳令兵頂著寒風,接連不斷地傳來噩耗。“織田家將領佐久間信盛大人首先潰敗,瀧川一益大人也逃走,平手泛秀大人陣亡。酒井大人正在獨自苦戰之中!”“敵軍武田勝賴兵力與山縣隊聯手,包圍了我軍左翼,石川數正大人負傷,中根正照和青木廣次大人等接連犧牲!”“鬆平康純大人,衝入敵軍後陣亡!”“本多忠真大人和成瀨正義大人率領手下八百餘名將士,衝向信玄的大本營,陷入數千兵力重圍之中,幾乎無人生還!”傳令兵一個接一個地用悲痛的語氣彙報著敗戰的消息。“請恕無禮!”家康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鳥居忠廣一把抱起來,架到了他的戰馬上。“快逃!”
忠廣使勁拍了下馬屁股,對著馬兒大吼一聲。看到家康坐著馬離開了,忠廣便和眾旗本武士一起,跟在後麵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