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這個七月末,北近江的盟國——小穀城的淺井久政、長政父子,派快馬發來急信:“織田大軍不斷北上而來,速派援軍!如救援來遲,城池將難保!”
軍事會議上有人對事件的真實性表示懷疑,但兩國畢竟有盟約關係,因此朝倉火速派出一萬人馬為先鋒。大軍到了田神山後,發現織田攻打江北事情屬實,於是朝倉又立即增派了兩萬餘後續部隊,主將朝倉義景深知此番大事不妙,也加入陣中同行。
越前的朝倉為何對於江北之戰會如此震驚,個中緣由不言自明:對越前而言,淺井家所在的北近江,在地勢上可以說是國防第一線。
淺井父子守在宿命之地小穀城,他們一直被近在咫尺的橫山城中的木下藤吉郎所監視,處於無法動彈的困境中。
藤吉郎在室町幕府殲滅戰將要結束的時候,風馳電掣般從京都的戰場中返回城內,又很快向岐阜城方向彙報時機已經成熟的消息,迎來了信長的大軍。
這期間,隻花了不到半月的時間,可謂迅雷不及掩耳。八月初,信長已經開始攻打淺井。在藤吉郎的引導下,他登上了虎禦前山的高處,開始計劃戰術。“那邊是八相山和宮部鄉,用鹿角柵欄阻斷小穀城到橫山城之間的三裏地,敵人出來的路就隻剩下一條了。”藤吉郎像在說明自己對庭園的設計一般,詳細地解釋道。
一條寬約五米的軍用道路通往橫山城。離城百餘米遠的位置豎著一堵高牆,既是為了疏導溪水,確保道路安全,同時也表示了打持久戰的決心。各處堡壘也都修建得很牢固,並非臨時一用。如此一來,敵軍肯定會出來決一死戰——藤吉郎如此考慮,然而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他用自己的道德標準和心情來考慮他人,結果卻並非如此。淺井父子,最終還是僅僅依靠朝倉的外援,並未出戰。
然而信長還有其他計策,兵家一定都是隨機應變的。他猛然掉轉槍口,攻打木本——突襲了越前軍。
八月十三日當天,織田軍拿下的首級,便有一千八百餘個。十四日、十五日織田軍繼續追擊逃竄的敵軍,從梁瀨到田神、田部、引田等各村落,殘暑炙烤的原野,鋪滿幹枯的夏草,如今幾乎被血海染成了黑色。
“越前這麼弱啊!”越前軍裏的有誌將士們為自己軍隊的無能而哭泣,然而,這樣的猛將和勇士一定會奮戰至死。軍隊脆弱得不堪一擊,毫無緣由地孱弱,不明不白地敗給了織田軍。滅亡的勢力具備很多導致滅亡的原因,最終將崩潰於一瞬間,然而,麵臨這一瞬間時,無論是自己還是他人,都會感到意外,如此雄偉的高樓,居然會轉瞬即潰。
但是,各種興衰大事,都是必然現象,絲毫沒有奇跡或者不可思議的成分。朝倉軍為何如此孱弱?隻要看到主將義景的行為,便會明白原因所在。
義景混在潰逃的軍隊中,從梁瀨逃出的路上,在織田軍的猛烈追擊下,方寸盡失。
“不行了!逃不掉了!戰馬和人都累了。美作美作,往山那邊逃!”他毫無嚐試反擊的對策和氣力,為了自己的安危,他幾乎都要將戰馬丟棄,藏到山中去了。名叫托間美作的重臣帶著哭腔怒斥道:“您這是要怎樣?”說著,他抓住義景的刀帶,將他拉了回來,硬將他推到馬上,好讓他逃往越前方向。美作自己為了讓義景逃跑成功,他留下來率領千餘兵力,努力應對著飛馳而來的織田軍。結果不用說,美作及其手下都盡數戰死。雖然犧牲了如此忠誠的臣下,義景據守在主城一乘穀,絲毫無意保衛祖先的土地。他回到城內,帶著家小,躲到了大野郡的東雲寺深處。因為如果待在城中,一旦有情況發生,便無處可逃。主將是這般表現,其餘將士也自然是一盤散沙。據說隻有一名將領留在主城,名叫桑山清左衛門,他因為己方軍隊的不堪一擊而放聲痛哭。
“藩祖教景公以來到此一共五代,越前的名門之後,一共三十七同族,供養了數十萬武士,世世代代受主家恩顧,然而祖宗傳下來的土地遭受敵軍蹂躪,主城麵臨攻陷之時,居然無人願意一同赴死!這究竟是武道荒廢,還是主公無德呢?”
清左衛門和僅有的幾名家臣一同立誓,和攻城軍隊拚死作戰,在城池將攻陷之時,他們於城內一乘穀中的曆代藩主墓前,剖腹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