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天下激變,回想一下其實今天距離信長之死也不過僅僅十天而已。
自本能寺之變以來,近畿如今依舊人心動蕩。大家隻是風聞柴田、瀧川相距甚遠,德川退居自己領地,細川、筒井向北尚且不知,丹羽在大阪地方收拾掉了織田信澄,大家所聞所知也不過如此。
“從今早開始,築前守的先鋒、中間的軍隊都已經陸續來到尼崎,大物浦、長洲附近已盡是兵馬。”
這個傳言與事實一致,從十一日早晨開始便如風吹一般以攝津為中心傳播開來。
然而,“未必是吧?怎麼可能那麼快?”這樣將信將疑的人依舊很多。有傳聞說是德川大人西上,也有傳聞說北田大人正在進攻,像這種在何處誰與明智正在交戰的風聞眾多。這也是因為“羽柴軍因為被毛利拖住因此難以輕易從中國地方脫身”這種先入為主的觀念已經成了一般的常識了。
然而,隻有一直處於事態的核心,真的凝視著秀吉、直視著時代變遷的一部分人不會犯這樣的錯誤。事實上,原來信長麾下的諸多大將之中已經有秀吉的堅定支持者。
在西日本戰雲集結的背景之下,多年以來,秀吉在中國地方所展示出的真才謀略即便是遠處諸將也早已有所聞。
如此看來,他長久以來的苦守節操隻是一味地對信長盡忠盡職。然而,從結果上來講,在這期間秀吉卻為自己奠定好了基礎。
無論如何,在聽說秀吉與毛利講和之時,一部分人便已知曉其心意:“果然,秀吉的意圖是東上啊!”
此外,他們也因秀吉沒有與自己平日裏的期待違背而更加高興。在他離開駐地,經姬路輾轉奔波向攝津迅猛前進途中,或者飛書急報:“請盡早前來,急切等待!”或者飛馬告急:“明智方麵在那之後動靜如此這般……”翹首企盼秀吉到來。
大阪的丹羽長袖等也抱著“先等他來”的態度與之互通書簡。中川瀨兵衛、高山右近、池田信輝、蜂屋萊隆等人也同樣持支持的態度。
特別是高槻的高山右近和茨木的中川瀨兵衛二將因為城池所在之地甚近,所以一聽說秀吉來到尼崎附近,便帶領一部分手下並且分別帶領自己今年八歲左右作為人質的兒子前來秀吉下榻的禪寺。兵營門口的士兵對前後到來的中川瀨兵衛和高山右近都隻是回道:“大人現在正在睡覺。”並沒有對兩人的到來而狂喜著匆忙前去通報。
兩人都有點意外。瀨兵衛和右近都心知己方向背所具有的價值。
信長生前,二將都被置於明智麾下。因此,全部兵力都轉向其中一方的話,敵我之間的差距便會拉大。
並且,瀨兵衛乃茨木城城主,右近則持有高槻城。不通過這兩地就無法到達京都,也無法接觸到明智軍。這兩處基地可以說是位於敵軍之中,假若在戰前便能將其作為立腳點,那無論是對作戰而言還是對運輸糧草而言都不得不說具有極大利處。
因此,二人心中也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如果加入到秀吉陣中的話,即使秀吉不是一副期待已久的表情至少也會“太好啦,這麼快就到了!”高興地迎接款待才對。
然而,意外的是門口將士竟說出他正在睡覺、請等待這樣的話語。這姑且不提,寺院之中盡是人馬,卻連休息一下的地方都沒有特別準備。
中川瀨兵衛和高山右近都將兵士駐於寺外,自己則隻能同帶來的孩子以及少數隨從一起站在寺內一隅。
隻是此時忘卻了時間,他們所看到的是後麵不斷趕來的軍馬身上淋漓的汗水。後來大村由己曾經記錄:
雖說軍士尚未到齊,然不分晝夜人馬不休直至尼崎。正如文字所言,因為秀吉這次是急行軍,所以在途中落後的士兵絡繹不絕地趕來。來到門前大聲喊“誰誰現在到陣”,在此站立等待的蜂須賀以及森二將便會一一指揮來者或者誰的部隊在哪一邊,或者順著手指方向讓他們先去休息,告知他們所屬軍隊及位置。
此外,或者是從何處派來的使者或者是從何處返回的傳令使頻繁往返於寺內寺外。
其中也有二人眼熟的武士。“哎?剛剛那不是丹後細川家的武士嗎?”瀨兵衛望著一人的背影嘟囔道。
光秀與細川藤孝及其兒子忠興關係密切。不僅藤孝與光秀是多年的莫逆之交,光秀之女伽羅沙還是忠興的妻子。“細川家如何會派使者前來?”
這不僅僅是困擾這二人的問題,也是天下人所共同關心的問題。聽到瀨兵衛的嘟囔聲,旁邊的人也都一下子疑心起來。
“雖說是在睡午覺,事實上築前應該早就醒了吧。不管怎麼說,太過冷淡了!”
二人麵露不悅之色,甚至都考慮回去的時候,秀吉的隨從終於跑來一邊說“請請請!”一邊帶路來到狹窄的禪廟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