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蕃允的弟弟柴田勝政自前夜以來,聽從哥哥玄蕃允的命令率領親兵三千駐守在飯浦阪。
飯浦阪是琵琶湖北岸的小部落和與賤嶽西麵相接的山腰之間的阪道。地勢極窄。
如果戰勢不利,這裏恐怕就會成為險地。玄蕃允率領自己的主力部隊從餘吾湖畔出發,經過清水穀急忙撤退時,也派使者火速送信到勝政的部隊。
“事態急變。無論如何,也要放棄飯浦阪的堀切,趕快從西邊沿峰道走,一鼓作氣撤退到川並、足海嶺那裏。”這是玄蕃允的警告。
在這之前,羽柴方麵的先鋒部隊就已經從飯浦部落和賤嶽那裏射了些散彈,以示威脅。勝政的麾下雖然善戰,也隻是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一下子戰勢就改變了?”直到玄蕃允的傳令送來了才終於發現敵人氣勢發生了非同小可的轉變,自己的陣地已經成了險地。
這時已過當天早晨的上午七點半。“全軍從西麵攀過飯浦阪、堀切,撤退到足海嶺、權現阪那裏!”勝政麾下急急忙忙地撤退,各自跟著旗幟和組頭,慌不擇路地開始攀起堀切的懸崖。灌木帶的綠色植物和綿延岩間的杜鵑花也一瞬間像波浪般搖晃起來。
堀切,地如其名,這裏的山穀與其說是山穀,不如說是長滿茂密樹木的岩石斷層。西邊的高地和東邊的高地這兩座山峰的間距不過十幾米。看著像是有幾百年樹齡的山櫻巨木的花謝得差不多了,已經吐出了新芽。巨木長著粗長的枝幹,簡直可以從西麵的懸崖一直伸到東邊的懸崖那兒了。下坡雖然容易,可上坡的時候馬兒就不容易爬上去了。還有士兵被滑落的馬壓在下麵,一起摔了下去。負責馱行李的隊伍遭遇了極大的困難。前麵八成的人總算爬到頭了,正把馬標和中軍旗舉起來時,突然從東麵的高地傳來震耳欲聾的槍聲。長著鬱鬱蒼蒼的植物的岩石斷層伴著槍聲,籠罩在一片硝煙之中。“嗒、嗒、嗒嗒嗒……”
“鏗鏗鏗鏗……”一陣淒厲的聲響傳來,好像是巨木倒下的聲音,又好像是沙土石塊滾落的聲音。
但其實都是中彈的人馬一起跌下去的聲音。“啊,是敵軍。”
“羽柴軍?”勝政驚得呆住了,回頭一看,敵軍近在眼前,就聚集在對麵的懸崖上。
旗幟、盔甲和長矛在早晨陽光照射之下閃閃發光,仿佛是從山神的腹中駕到,高高在上。雖然沒有看到秀吉的身影,但這副天兵天將蒞臨的樣子完全證明了他就在那裏。
秀吉的軍隊突然被引到這個方向來的原因沒有別的,正是因為勝政和他手下的動向。
勝政麾下三千兵力,在短時間內離開飯浦阪,開始從堀切撤退去西麵的山峰。這一切早就被羽柴方麵的探子看在眼裏,報告了秀吉。
秀吉立刻命令各個將領:“那就是三左衛門(柴田勝政)了。不錯的獵物,追!”先急派了七手鐵炮組,讓他們把山峰上的險峻山路和山穀裏的樹蔭拿下,用作立腳點,接著等到大部分敵軍爬上堀切時從後麵瞄準,一齊發炮攻擊。
重彈攻擊之下有兩三百個士兵跌進中間的山穀。同時,西邊的懸崖和東邊的山峰都傳來叫喊聲。那是山穀裏受傷的人。
連馬叫聲也很異樣。這個時候秀吉的主力部隊早就殺到東邊的高地上,秀吉喊著“進攻”,親自發出總攻擊的指令,接著如離弦之箭般先衝了下去。沒有時間擇路了。大部分士兵都是衝到灌木帶裏,騎馬不斷跳躍前進,發亮的長矛和旗幟掠過青草地,和杜鵑花相互映襯,一番萬紫千紅的景象。世間的賤嶽七本槍——三振太刀等說法,說的就是這時候的事。
喊到聲音嘶啞的秀吉更加賣力地指揮、鼓勵起左右的年輕人:“軍法也要按時機變化。小姓們今天也是百無禁忌。你們就盡情向前衝吧,打個爽快!”
“是!”有人跳了起來。另一邊又有人大叫一聲搶在前麵。十幾名近侍的年輕人如風暴般猛衝下崖去,山穀兩邊的軍隊勢均力敵的對峙一下子被打破了,成了嘶喊聲陣陣的一群亂軍。
這邊響亮的號角吹起,那邊進攻的鑼鼓亂敲一氣,夾雜著武士們“不要回頭”的吼叫顯得更有氣勢,雙方武士在這之間激烈地交戰著。
晚了一步上陣的年輕人已經按照約定,穿過雙方混戰的戰場,直奔敵人的陣營,衝了進去。
這一群如小獅子般驍勇的戰士分別是:福島市鬆、加藤虎之助、奧村半平、大穀平馬、加藤孫六、石川兵助、石田佐吉、一柳四郎右衛門、平野權平、脅阪甚內、糟屋助右衛門、片桐助作、櫻井佐吉和伊木半七等人。此外還有平時伴隨秀吉馬旁的幾位武士。
他們心裏定下的目標至少也是砍下敵軍將領的頭顱。即使看見敵兵手舉長矛衝來,也隻是罵一句“區區小卒”便把對方踢倒,狠刺幾下,就又往前衝了。
在最前麵的武士發現敵軍裏地位高的將領,“不錯的對手。看招!”如此挑釁敵手展開攻擊的就是年僅十八歲的少年武士石川兵助。
兵助雖然隻有十八歲,但已經和秋田助右衛門一起被任命為旗奉行了。在今天這樣的情況下這位年輕人當然是不願意落於人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