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吉疾呼一聲:“就是現在!”自己隨著人潮從東邊的懸崖頂下來,奔到山穀對麵,再讓武士們把他推到那麵的高地上麵。
“讓馬過來,把馬牽過來!”秀吉站在對麵大聲命令道。
敵陣沒了敵人,連自己人都寥寥無幾。他們追擊敵人的速度之快,連秀吉自己都被落下了。
“啊,您的馬!”隻有四五名武士還在那兒,聽到秀吉催促要馬,驚慌失措地回答道,“連您的鹿毛都在過賤嶽陡峭的山路的時候丟掉了,您的馬早就都沒了。”
聽到這話,秀吉怒氣衝天,怒罵道:“蠢貨!”邊跺腳邊拿柿團扇指著不遠處,“把那裏被丟掉的馬牽來!馬不是有很多嗎?”
事實上,敵人遺棄了不少馬匹。好多馬在剛才交戰的地方亂跑著。有些馬負了傷,發出嘶鳴。也有些背上安置著華麗馬鞍的馬在慢慢地踱步。這些馬都是一副“任君挑選”的樣子。
他揀了匹敵軍的馬,騎到馬上觀察敵人的退路。這裏再過去就是南北嶺道,雖說是山峰,但路卻很平。一直到餘吾湖西岸的足海嶺、茂山附近幾乎都是坡度很緩的斜坡。從地勢上來看,剛剛敵我雙方雖然在這裏進行的是山嶽戰,但是接下來應該立刻改變為野戰。
“用長槍的柄打一下馬屁股。”秀吉拉住韁繩吩咐武士說。武士拿自己手上的長矛打了一下秀吉的馬。受了驚的馬一下子如飛般跑走了,武士們也趕忙追了上去。奔到了頭,便又看到了戰爭的硝煙。駐紮在那裏的柴田軍與佐久間帶的那支隊伍合在一起,迎擊一路急追猛趕而來的秀吉軍,兩軍閃電般交戰起來,頓時血雨腥風,咆哮淒厲。
秀吉到了自己的軍隊裏,催促鼓手:“擊太鼓,擊太鼓。”又激昂地吼道,“往前衝!痛打敵人的前胸跟後背!打倒他們!”不知什麼時候他自己也衝到了長矛槍隊前鋒的最前麵。不僅如此,連混戰成一圈的敵人和自己人都被他甩在後麵,他和幾個最年輕的武士一起追擊敵軍中掉隊的人。
柴田三左衛門勝政已經在亂軍混戰中被殺了。宿屋、德山、山路等將領也陸續戰死了。
勝家的養子,玄蕃允的弟弟,柴田三左衛門勝政,享年二十七歲。作為一把手的將士,死在這樣的戰爭中應該說是英勇犧牲,無損於他的名譽。
一同死去的麾下部將德山五兵衛被小獅子糟屋助右衛門取了首級,宿屋七左衛門是被同樣屬小姓組的櫻井佐吉殺死的,山路將監的首級則是被加藤孫六取走了。
關於上麵說到的櫻井佐吉立下的戰功,《老人雜話》裏是這麼提及的:“……誌津嶽合戰以來,櫻井佐吉的名氣就到了無與倫比的地步,連七本槍的眾人也比不上他。但因為疾病英年早逝,人們才不知道他。”他在戰鬥中究竟是怎樣的英姿呢?敵將宿屋七左衛門躲開混戰的軍隊,從較高的地方觀察自己人的隊伍裏是否有防守的漏洞。就在這個時候櫻井佐吉發現了宿屋,他毫不懼怕地在下麵朝宿屋喊道:“我看你是個好對手。我是羽柴大人的小姓,櫻井佐吉,現來與你交手。你可別跑。”雖然地上並不成路,他還是努力往上爬。
同軍的人中有人看到了,從遠處提醒他:“櫻井,太危險了!”可他還是爬到了上麵,剛靠近敵人的腳旁便有一支長矛從上方刺了下來,刺中了他的胸鎧,他一下子就滾落下去。
看到這個場景的人都以為櫻井戰死了,可馬上有個人從剛才的地方開始往上爬。
大大的金色半月形的防箭袋的袋口已經歪了,袋子本身也已經破破爛爛,歪了的半月形袋子緊緊貼在他背上的盔甲上。他懷著不願屈服的信念又爬到了剛才被長矛刺落的地方,拾起剛才掉落的自己的長矛後便一步蹬到最高處,朝敵人刺去。
敵將宿屋七左衛門也以為自己剛才已經把披著紅色防箭袋的小武士殺了,往另外一個方向走了二十幾米。
突然,七左衛門淒厲地大叫一聲,腳下一個踉蹌。櫻井佐吉瞄準他的側腹將長矛刺了進去。宿屋七左衛門拚出全身的力量握住這把長矛,櫻井拔不出來,於是他放開長矛,拔出刀砍了好幾下。敵人終於倒下,櫻井跳上去砍下了首級。
“漂亮!”他的同伴們一齊在遠處呐喊祝賀。石田佐吉、大穀平馬、一柳兄弟、糟屋助右衛門等人也各自有著優異的表現。戰場不停往西麵移去。就在這裏。
下場最為悲慘的就是之前背叛夥伴,把情報泄露給柴田,使玄蕃允得以攻入大岩山的叛將山路將監。
他今天也在這個戰場,死在由秀吉養大的加藤孫六的手上。可惜,三十八年來的作為,就這麼斷送在了洗不掉的臭名之下。
不僅如此,之前將監年邁的母親和妻兒企圖從長浜出逃,在途中被巡邏船抓獲。幾天之前,他在用來環視敵我兩軍的原野上看到了親人們被釘死在柱子上,羽柴軍裏的士兵都狠狠嘲笑著他。
也難怪他在今天的決戰中會這麼不堪一擊。他的下場跟他想要的恰恰相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