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夜,雖然是同一個夜空,但每個人的夜卻不一樣。敗者和勝者所擁有的明天也是大不相同的。
黃昏時刻,秀吉讓足羽山的大本營繼續向前挺進,然後在城鎮的一角,九頭龍河的後麵駐紮了下來。
“天逐漸變亮了,一切……”下完了所有的命令,秀吉正靜心地等待著天亮。整個城鎮也極其風平浪靜。有兩三個地方起火了,但這並不是戰火,與其說是慌張的市民不小心引發的火災,還不如說是借著這熊熊燃燒的篝火,以方便監視敵軍的突襲,終夜,就任其燃燒著。夜晚,從秀吉那裏傳達到堀秀政這裏的軍令立即就被複寫了五六十張。
“把這張軍令告示傳到每個軍營去!”說完,就交給了各軍營的部將。軍令的條款如下:
必須遵守的事一、所有進退,都應該遵守秩序,依照這個法規辦事。二、不準魯莽行事,不準進入酒家。三、不準貿然出兵。
四、不準誇耀勝利。五、用心備戰,並做好夜戰的準備。
從入夜一直到半夜,一時間,謠言好像傳遍了各個軍營。秀吉的軍營內,確實有各種各樣的人物出入,因此,勝家是否正在進行著活動?會不會即時開城呢?盡管各種謠言四起,但是夜已經過半,也未見最初的作戰方針有絲毫變動。
各陣營的想法也早就在接近黎明時分有所變動了。
不久,號角吹響了。太鼓的聲音穿破了濃霧,整個陣地開始震動了。天已經亮了。
總攻擊正如預定的那樣,在淩晨四點正常開始了。先由麵對著城牆的先鋒部隊開槍行動。
嗒嗒嗒嗒,霧中傳來激烈的槍聲,但不知為何,突然間槍聲和第一先鋒部隊的呐喊聲都停息了下來。
“咦,怎麼回事?”不少陣營都躊躇不前了。就在這時,傳令者騎著馬,穿過大霧,在秀吉和堀秀政的營地之間揮著馬鞭來回奔跑著。不一會兒,看到一名由三名女子陪伴著的敵軍的武士,從城外的柳馬場而來,在秀政手下和傳令者的帶領下,徒步走向城鎮。“停止開槍!不要開槍!”傳令者騎著馬,小心翼翼地先通過了。“喂,是不是城裏出來投降的人?”士兵們睜大眼睛,提高警惕。這是信長的侄女們,就算看不出是三個姑娘,但大家都看到了被霧水沾濕的六隻衣袖的可憐樣子。
姐姐牽著妹妹的手,妹妹照顧著更小的妹妹,掂著腳尖在石子路上走著。
出於來投降的禮儀,禮節上規定不能穿鞋,所以姑娘們都隻是穿著絲綢的短襪走在路上。
“好疼,好疼……”最小的姑娘不想走了,一直嚷著要回城。從城裏跟隨而來的富永新六郎一直哄著安慰著她,把她背了起來。“新六,去哪兒?”背上的小姐在戰栗著,那種冰冷的感覺就好像背著一具美麗的屍體一樣,就連新六郎也好像死人一樣流著眼淚回答道,“去你好叔叔那兒。”
“不要,不要……”最小的姑娘哭了。十三歲的二姐、十七歲的大姐兩人拚命地安慰著她:“不久,母親也會來這邊玩兒的,是吧,新六郎?”“嗯,會來的。”
好不容易,終於來到了位於九頭龍河邊秀吉的陣營。
秀吉從帷幕裏出來了,佇立在鬆樹下。朝這邊走來的正是剛剛看到的人。
“人已經帶到了。”帶人來的秀政的家臣把從城中一路走來的經過都報告給了秀吉。秀吉回話以後,立即走到了小姐們的身邊。“……真的很像啊。”在秀吉心中的鏡子裏不知正映照著信長的麵容還是阿市的樣子,總之他小聲地嘀咕著,“真是好姑娘啊。”幾次都看得出神。最大的姑娘茶茶那淡紅梅色的衣袖上優雅地垂吊著盆栽帶子的流蘇。中間的姑娘那刺繡著大花樣的衣袖上是胭脂的帶子。最小的姑娘的裝束打扮也挺秀麗,在一個個小小的金鈴上掛著沉香的香囊。“你們都多大了?”秀吉問道,但三人都沒有回答。三人都嘴唇發白,一摸全是露水,都好像流著眼淚一樣。“哈哈哈。”秀吉覺得有意思,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