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初夏時節,傾盆大雨,伴隨著天邊震耳欲聾的雷聲。呼嘯的狂風將殘破的窗戶吹得啪啪作響,仿佛下一秒鍾就要脫離窗框而去。
這是一間不大的廟宇,因為年久失修,已是一片破敗光景,似乎雨勢再大些便要坍塌了。
破廟側殿亮著一堆小小的篝火,殿內側鋪著幹草,上麵半倚著一個婦人。雖然鋪著厚厚的幹草,但是狂風暴雨,殿內又無遮風之處,陰冷之氣依舊讓躺在幹草上的婦人有點發抖。
“公主,先喝點熱粥吧。”憐兒將剛煮好小米粥倒到碗裏,小心翼翼地扶起地上的婦人,輕聲道,“來小心點。”
婦人就著她的手慢慢坐起來,隻見她腹部高高隆起,已然是身懷六甲。望了望窗外已經暗沉的夜空,問道:“憐兒,現在是什麼時辰了,周將軍可回來了?”
憐兒將披風蓋在她的身上,邊端起粥碗,邊答道:“公主,現在已經過了戌時了,周將軍還未曾回來。”這個婦人就是南朝的長公主,鳳昭陽,而憐兒是她的貼身婢女。
婦人接了碗慢慢喝了一口,天空突然劃過一道電光,頃刻間雷聲轟鳴,本來已有些停下來的雨勢又變得大起來,而且有越來越大的趨勢。
憐兒小心的看著火,生怕從四麵八方席卷而來的狂風吹滅了這堆小火。看著電閃雷鳴,不由低聲咒了一句:“這該死的老天,為何偏偏在今夜下這樣大的雨。真是讓人討厭!”如果沒有這場突如其來的大雨,周將軍早就帶著公主離開天啟了,何至於躲在這麼一間破廟裏,挨餓受凍,擔驚受怕。更何況,公主還懷有身孕,若有個閃失,誰能擔當的起呢?!
聽到憐兒憤懣的聲音,婦人不由幽幽歎了口氣,誰說不是呢?她帶著憐兒從宮中一路逃出來,眼看就要出得天啟國去,卻偏偏遇上這樣百年難得一見的大暴雨,讓她隻能困在這小廟中,坐以待斃。
“公主,您別擔心。周將軍說這間小廟甚是偏僻,軒轅風的那幫叛賊是不會搜到這裏來的。他已經在沿途安排了人,有一點風吹草動,就立馬會有人來接應我們的。公主您就安心歇息吧,奴婢會守著您的。”憐兒雖然年紀不大,但是自小在宮中長大,有些不同與年齡的老成,又聰明伶俐。
“憐兒,扶我起來走走。”將空碗放在地上,鳳昭陽要想起來。長時間沒動,她覺得身子有些麻。
夜涼如水,黑夜下雨幕遮天。敗壞的窗口,晚風拂亂了她鬢角的發絲,卻吹不掉她眼底的悲傷。
世事難料,人心叵測。
誰會想到南朝的長公主,皇位第一繼承人,居然會流亡天涯。而昔日對著她鳳家俯首稱臣的南安侯軒轅風會舉兵謀反,還謀得天下。對天下百姓而言年,不過是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對她鳳家而言,卻是天大的諷刺。她鳳昭陽不甘心,她是金枝玉葉,天潢貴胄,父皇告訴她,她要掌南朝天下,她是未來的天子,但是現在卻成了反賊追殺的對象。
“公主,窗口風大,會著涼的,咱們還是到裏麵去吧。”憐兒有些擔心的看著鳳昭陽。她家公主自小就被先皇先後捧在手心,向來心高氣傲,與駙馬成親以後也是萬事隨心所欲,如今卻突然成了被通緝被追殺的對象,這樣的轉變她怎麼會受得了,而今她又懷有身孕,心緒若起伏過大,對胎兒也會有所影響的。
昭陽心中有怒,卻一直刻意隱忍著,如今在冰冷的夜風中竟覺得有幾分痛快,所以對憐兒的勸慰置若罔聞,有些任性地立在風口任由它吹在身上。
憐兒不由著急起來,太醫囑咐過她,公主體虛,不可著涼。如今這樣站在風口裏怎麼可能不著涼呢?
“公主,您別這樣。憐兒求你了好不好,你不想想自己也多想想小主子吧。他跟著您東奔西跑這麼久,也沒安生過,你若再是病了,它在您肚子也不好受啊,是不是?”打小跟著鳳昭陽,兩人感情篤深。昭陽公主是什麼心態憐兒自然一清二楚。但是南朝滅亡,她無能為力,先皇駕崩引起危機,她也不懂,她隻想讓自己伺候的主子能平平安安而已。
憐兒的話不由讓鳳昭陽身子一震,她的孩兒。她苦命的孩兒啊!她的孩兒本來有著南朝最高貴的血統,他應該高高在上受世人的朝拜的。摸摸肚子,仿佛能感覺到小生命跟她連在一起的脈搏,這個小東西還沒有出生就已經在跟著她受苦了。憐兒說的對,她沒有父皇母後,沒有了與她相愛的楚凡哥哥,但是她還有孩子,她不能讓孩子跟著她一起受苦。
鳳昭陽忙拉緊身上的披風,急忙往裏走。突然,一陣大風刮過,屋裏一下子暗了下來。原來,那堆沒有人照料的小篝火被吹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