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1 / 3)

我給外公和我爸都打了電話。我爸是從農村出來的,一聽就破口大罵大衛,但他還是給文學院院長打了電話。外公則滿口應承了下來,他還害怕大衛有什麼想不開,讓我看著一點。

學校雖然沒有開除他們,但都給了他們留校察看的處分,算是對他們在校期間同居的處理。這件事之後,學校要求各院係把住在校外的學生統統收回學校。我又住回了學校,但租的房子當然不會退了。我知道這也隻是一場風而已。

住到宿舍,因為宿舍裏有上網的條件,我一度染上了上網。我的筆記本電腦終於派上了用場。我在網上認識了一個叫花仙子的女孩,和她在網上戀上了。是她先撐不住,給我打了手機。我們約好在情人節那天在南大的校門口見麵。

這件事雖然還沒有正式發生,但對我的觸動卻很大。何為虛?何為實?虛也可以是實,而實也可能是虛。我對它的理解太深了。

不過,我沒把她當會事,我覺得這件事對我來說隻是一場遊戲,我隻是想證明它是否真的會發生。生活就是要用無數的謎和對謎的解答而織就的。這就是期待,而期待就是時間,就是一切。期待也是一種遊戲,遊戲是好玩的。

我給玉涵把這遊戲說了。我說的原因隻有一點,就是覺得可笑,好玩,因為我和那個女孩子從來就沒有發過照片,隻不過打過幾個電話而已。但我發現,在我告訴她這件事時,她很快就哭著出去了。我追了出去,把她領到我的住處。一進門,她就撲在我懷裏了。我嚇了一跳。我輕輕地拍著她的身子,哄著她。她突然抬起流淚的臉對我說:

“這輩子我欠你的太多了。”

我突然一陣心酸,想把她臉上的淚水擦幹,剛要伸手,可她又從我懷裏掙脫了。她用那種哀怨的眼神看著我,沒說一句話,跑了。

情人節前夕的一個晚上,大衛找我喝酒,因為學校規定不能在學校喝,我們就到外麵去喝。快十一點時,我們回到了學校,剛進校門不遠,就見四個長相怪異的人走了過來。他們都留著長發,個個又矮又壯。一個過來問我:

“你是不是叫胡子傑?”

“我是,怎麼了?”我反問道。

“怎麼了?給我打。”那人說。

接著,不容我們分說,四個人都衝了過來。有一個拿出了匕首。大衛擋在了我麵前喝道:

“你們幹嗎?”

“給我一起打!”那人喊,聲音裏有血腥味。

我突然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了,對著大衛喊:

“你快跑,他們是衝著我來的。”

我都拔腿要跑了,可是大衛沒有跑。他和那四個人打在了一起。我一看,又回過頭去與那四個人打了起來,並大聲喊:

“救命啊!”

隻覺得有人還拿著鐵棍,在我頭上身上亂打。大衛倒在了血泊中,他被那把匕首刺破了肚子。我也昏迷了過去。當我醒來時,發現已經躺在醫院裏。一個校警在我麵前站著,見我醒來,問我:

“醒了?”

我坐了起來,看了看身上,摸了摸頭,發現頭上被包紮了起來。我忽然想起大衛,趕緊問校警大衛的情況怎麼樣。校警說,正在搶救。他問我是怎麼回事,我就把情況說了。他又問我是哪個學院哪個班的,我都一一告訴了他。

我要下去看大衛,他不讓我去,說大衛正在手術室。然後他出去了。過了一陣子,班上的同學首先趕來了,然後就是學院的領導。淩晨五點鍾時,我爸和我媽心急火燎地也趕來了。我不能告訴他們真正的情況,他們便一個勁地問我得罪了什麼人沒有。我說,沒有。父親就罵我,說我肯定在哪裏得罪了什麼人。

似乎所有的人都那樣憤怒地看著我,仿佛是我將自己打傷,又將大衛逼上生命的懸崖上的。父親對醫生說,要盡一切力量把大衛救活,所有的費用我出。

除了我媽,劉好一直守在我身邊。隻有她沒有罵我,不責備我,而是一直對我說:

“你不要再自責了,你又不知道是誰打你的。隻要人好著就行了。”

我一句話也沒有,隻覺得此時世界上最痛苦的人莫過於我了。

在走廊裏,圍滿了文學院的師生。父親和文學院的幾個領導坐在凳子上,他們一直在等待大衛的消息。在等待中,父親盡量地和我們班上的學生們打著招呼。文學院的領導們也乘機向我們班的同學介紹父親。有兩個女生竟然拿了一張紙讓父親簽名,當父親給第二個同學簽完名時,文學院的領導適時地製止了其他的同學,才使一場尷尬沒有繼續下去。他太好這一套了。

大衛的血被完全地換了,他自己的血幾乎沒有保存下多少。我隻不過是些皮外傷,主要是頭部,似乎有於血,可能得慢慢地料理。大衛在一醒過來時就對文學院領導說:

“不要告訴我家裏人,隻要我沒事兒,就不要讓他們上來。”

文學院領導說,這麼大的事兒都出了,能不告訴他們吧,我們得對家長負責。大衛一字一句說:

“我能自己負責。他們沒錢上來,也沒錢來為我治病。”

大衛說完這句話時,他的臉上流滿了淚水。我們班上的同學都流淚了。父親也流了,他握著大衛的手說:

“你沒事了,你放心,所有的費用我給你出。你可以讓你的爸爸媽媽上來看你,路費我也出。”

大衛堅決地搖著頭說:“不要了。”

我知道,在大衛的內心深處,還有另一種很深很深的東西在左右著他,那就是自卑。我對父親說,大衛說不讓來就別來了,等病好了,再來,或者他回去也好,不然的話,會把他們家的人嚇著的。

大衛一有救,大家都高興。父親竟然又簽起了名。我媽用眼睛瞪著他,他故意裝作看不見。我知道,有很多同學並沒有這個意思,是看著父親高興,覺得挺好玩的,就湊熱鬧。也許他們一出門就把那簽名給扔了。

我們的病房一直像鬧市,醫生說了好多遍後,大家才到走廊裏坐著。

校警領著派出所的人來問了我好幾遍有沒有仇人,讓我仔細地想想。我說沒有。他們無功而去。我不想說出事情的真相。大衛並不知道內情,他也以為我不知道原因。一想到這一點,我就覺得很對不起大衛。

就在第三天中午,病房裏人最多的時候,我的手機響了。一個女孩子給我打電話:

“你是逍遙嗎?”

我一聽就嚇了一跳,我看了看周圍,大家都在看我,我拿著手機出去了:“我是,你是花仙子?”

“是啊,你在哪裏啊?”

“我在醫院裏。”

“你咋了?”

“我被人打傷了。”

“在哪家醫院?”

“說了你也不知道。”說完這話,我突然覺得不對勁,就問她,“你現在在哪裏?”

“你猜!”她調皮地說。

“在你們學校,可能就在你的床上。”我笑著說。

“再猜!”她說。

“猜不著。”我說。

“猜啊!”她有些惱怒地說。

“猜不著。”我說。

“我就在你們學校門口,你告訴我是哪家醫院,離這兒有多遠,我去看你。”她興奮地說。

“真的?你別動,我現在就去找你。”我嚇了一跳。

我也不敢回病房,隻怕回去就出不來了。我穿著病號服跑了出來,坐了車到了學校門口。天哪,是一個很漂亮的女孩子。我一看自己的形象,有點難堪,但我還是過去了。她可能早就認出了我,睜大眼睛看著我。

我們都看著對方笑了。她說:“是不是沒想到是真的?”

“沒有,我也沒想到你長得這麼漂亮。”我笑著說。

“你也不賴啊,長得非常迷人。”她笑著說,“隻是我不知道你真的受傷了。”

我沒想到她會用這樣的詞,禁不住地又笑了起來。她竟然伸出手來摸了摸我的頭,問我是不是真的。我又笑了。我們都不相信現實了。我們習慣了在網上聊天,胡吹,卻不習慣現實中的對話與見麵。我不知道把她怎麼處置,總之不能帶到醫院去。我爸媽還在那兒呢。她突然說:

“你不請我吃飯嗎?”

我驚訝地看著她,我們又笑了。我總是不能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我帶她去了學校對麵的餐館。我曾經和玉涵在那兒吃過幾次飯。一進飯館,我的手機就響了。是我媽打的,她問我跑哪兒去了。我說到學校門口取個東西。她在電話裏催我趕快回去,以免被風吹著。我一邊答應著,一邊卻看見了不該看見的人兒。

玉涵正坐在角落裏睜大眼睛看著我呢。她一見我就跑了過來問我:

“你這是怎麼了?”

“沒事,前兩天喝酒後碰的。”我笑著說。

“你怎麼搞的,厲害嗎?”她想摸摸我的頭,卻又看見了花仙子。花仙子正大睜著眼睛看著我們倆,用詢問的眼光看看我,又看看玉涵。我隻好介紹說:

“這是玉涵,這是花仙子。”

花仙子衝玉涵點著頭,笑著。玉涵衝她笑了笑,輕聲地問我:

“你說的就是她嗎?”

我隻好點點頭。玉涵用那種難以形象的眼神——莎士比亞曾經形容哈姆雷特在看見奧菲利亞時的那種訣別的眼神——盯著我的眼睛看,似乎想把我看穿。我的心被刺了一下。她跑了。

“她喜歡你?”花仙子問我。

“不知道,但她有男朋友,他們將來一定會結婚的。”我看著玉涵的身影說。

我請花仙子吃飯的當兒,我媽又在電話裏催我。我說,我馬上到。她一聽,匆匆地吃了幾口,笑著對我說:

“走吧,我和你一起到醫院去。反正我現在可是你女朋友了。”

我不可思議地看著她笑,她也笑了:“我們不是一直這樣稱呼的嗎?”

“不行,我爸媽都在,我的同學也都在,他們無法接受。要不,我先給你找個地方住下。”我說。

“你不是說你自己有個很好很好的住處嗎?”她問我,用那種挑逗的眼神看著我,“住飯店太貴,而且離你太遠。我是說離你的氣息太遠。我得好好地熟悉熟悉你。”

“可是,我爸有時會去哪裏休息的。”我說。

“那我也不住招待所,你看著辦吧!”她摟上了我的胳膊,倒把我嚇了一跳。

我們似乎真的是戀愛著的情人了。我突然想起一個人來,我說:

“這樣吧,我有一個小妹妹,對我很好,你暫時和她住在一起。我這兩天就勸我爸媽回去,等他們一起,你就住我那兒好不好。”

我不知道她要住多久,這倒使我有些害怕她了。

“好吧!那你帶我去。”她說。

到醫院門口時,我讓她在門口等著,我一個人進去了。我媽一見我就埋怨,我說我沒事。我爸則早已在其中的一張空床上睡著了。謝天謝地,他不知道。劉好也用眼睛瞪著我,我把她叫了出來,給她把花仙子找我的事說了,劉好用那種簡直可以說是厭惡的眼神看著我說完,卻又用萬分懷疑的眼光看著我問:

“你說的是真的嗎?”

“我也不相信。我就是在網上胡亂地說過一些話,然後就和她認識了。我剛開始都以為她是個男的,就是到她打電話時,我都覺得她可能找了一個什麼人在騙我,我根本就不相信這種事會發生在我身上。啊呀,反正我現在是有口難辯了。我不能讓我爸媽知道。他們要是知道了,非把我罵死不可。你就行行好,把她先帶到你宿舍住上一晚上,你們在她麵前就盡量地說我的壞話,把我罵得越壞越好,我估計她明天就會走的。”我央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