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四十、黑石黨人(六)(1 / 2)

一道閃電劈開了昏暗的房間,驚起一張酒糟的臉。

臉的主人眯縫了一下眼睛,似乎被眼前的亮光吵醒了,隻是喝了太多的酒,讓他神智依舊難以清醒。單手胡亂地一劃拉,大半張桌麵的酒菜被他掃到了地上,驚起一片片瓷器破裂的聲音。

聲音太過大,哪怕這早春裏不同尋常的雷雨都不能掩蓋下去。但,卻沒有一個人來看看發生了什麼事。

金爺努力甩了甩頭,想把那顆碩大,在昏暗的燈光下泛出青皮綠的腦瓜子清上一清,但顯然他高估了自己的能力。一個不留神,他努力抬起的腦袋不受控製地往後一仰,整個人便仰麵摔了下去。“誇嚓”一個誇張的聲音,屁股底下的椅子竟然和他一起摔了下去,被壓個稀爛。

“來……人,來……”

不可一世的金爺,此時卻像一隻滑稽可笑的烏龜,仰麵朝天,四肢抽搐,卻一動也不能動了。

“這裏除開我,哪裏還有人呢?”

忽然幽暗的房間裏,一付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明明是好聽的聲音卻帶著無比的寒意和陰鷙。

“誰?!”

金爺畢竟是在江湖上混了很久的角色,大風大浪中不知道死裏逃生幾次,也不知見過多少血腥的場麵,他馬上警覺起來,頓時覺得酒意清醒了大半。隻可惜身體受不了控製,大大削弱了他這嚴厲的口氣。

一個人影遮擋住了眼前屋頂上的燈泡,讓他看不清來人的麵孔。

那人緩緩地蹲下了身子,醉眼惺忪的金爺似乎看見他正在一付興致模樣地打量著自己。這種從上而下的鄙視眼神,他再醉也看得清楚。這樣戲謔中帶著濃厚嘲意的目光他怎麼能經受的住?

雖然近幾年他的幫會受到了不少的打擊,勢力規模日益減小,但他畢竟身後還有著那一塊沉甸甸的招牌。要知道現在不比幾年前了,會中在大戰中損失的元氣正在漸漸回籠,他相信隻要等上不多時日,會中的長老們一定不會忘記東方這塊土地上的分支,到時候他便是重振旗鼓的時刻。所以如果誰今天得罪了他,將來一定是斷手斷腳的人彘下場。

“大膽!你是哪裏來的宵小,敢到我這正義坊中鬧事,來人,來人啊!”

聽著前半句名為威嚇,後半句實則膽怯的喊聲,來人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金爺,不用叫了,你就算是叫破喉嚨也沒有用了。”那人伸出手,啪啪作響地拍著他那油光光的臉。

“你什麼意思?”金爺受到今日莫大侮辱,直恨得他牙關緊咬,怒目瞪著那張看不清的麵孔,活生生要咬下對方一塊肉。

“因為……你是這裏最後一個活口。”

天空中一道刺眼的閃電,一劈而下,撕開了整張暗黑的天幕,也撕開了昏暗的空間。一張漂亮的麵孔出現在金爺的麵前,金爺忽然渾身無法自已地顫抖了起來,連帶著臉皮一起劇烈地晃動著,目光中充滿了驚悚之色,如同見鬼一般地。

看見金爺手肘和雙腳並用地拚命往後爬去的模樣,來人再次狂笑出聲。

“你……你……”金爺已經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來人的麵孔漸漸逼近,“想問我是人還是鬼嗎?”

金爺的喉嚨中發出“嗬嗬”的聲音,卻再也沒有了剛才的神氣。

“不過我還是很敬佩金爺您,都快十年了吧……您竟然還認得出在下,真是讓我受寵若驚。”那人慢條斯理地話語,如同一條漸漸纏繞收緊在金爺脖子上的繩索,漸收漸緊,直到金爺血絲的眼珠子漸漸爆出眼眶之外。

“不可能……不可能……”金爺完全沒有了一方身主不可一世的模樣,滿眼恐慌和驚懼。他已經退到了牆角,退無可退。

“您一定很好奇,我是怎麼活下來的,對不對?”來人輕笑著,“其實,很簡單,他們都死了,所以我活下來了。”

一句聽著讓人如雨如霧的回答,但金爺卻聽懂了。當年他想殺掉的小毛孩子,結果聽到了王家客棧一場大火,死傷無數。他當然以為那個孩子也死在其中,現在才恍然,不是這樣,死的是那些在他的授意下準備動手的人,而他則毫無聲息地逃走了。

“後悔麼?後悔太過小看一個孩子了,對麼?”來人似乎很清楚此刻金爺的想法,輕笑道,“你在這個位置上太久了,忘記了,會裏的一句老古話,這個世界上女人和孩子才是最可怕的。”

“你……你怎麼知道會……你不是我們的人!”金爺驚恐的聲音變得如細線一般,在空氣中一折便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