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來吧!”來人淡淡的說,越過二人徑直走入堂中。其他的人魚貫而入,最後的幾名莊丁悄悄的把門掩好,外麵有人值守,屋裏燈籠巨燭,幾乎要把所有人的影子照沒。
摘下兜帽,露出一張格外蒼白的年輕的臉,兩頰泛著因為疲勞帶來的暈紅。這暈紅因為兩頰深深的陷下去,在燭火形成的陰影裏變成暗紅,襯得那對嘴唇有些蒼白。但是,即便如此蒼白的嘴唇,卻豐潤的不可思議。光滑飽滿,連一絲褶皺都沒有。如果在陽光下,可以看到它能泛出淡淡的珠光粉。在這張因痩削而顯得有些刻薄的臉上,添了幾分詭異的柔情。
吳痕不敢抬頭,吳言慢慢站起來,看著窗外不理會那個坐下的人。
“怎麼回事?”那人輕輕咳嗽了兩聲。吳痕連忙端著茶碗,送到跟前,細聲而簡短的說著前因後果。
“難為你了。”年輕人喝了口熱茶,似乎舒服了些,歪著身子,用右臂支撐著身體的力量,懶洋洋的坐著,“不過,先暫時不要動江媚語。這次來,王兄有旨意,一定要活人。”
“哦?這個……江媚語雖然身邊護衛不多,可她本人一向機警,捉住她怕是不易。”吳痕不太明白年輕人的意思。
那人笑了笑,“吳痕,你想左了。很多時候殺人不用刀,捉人也不用強迫,我們會讓南朝把江媚語乖乖的送過來的。這也是我這次來的目的。”
原來,來人正是北朝王使,王弟高樹仁。
“江媚語這次打著迎接的旗號,城外一百裏設長亭接待,其實是想限製我的行動。我讓古風在那邊打掩護,從西北過來的。”說著,高樹仁脫掉大氅,額頭泛出細細的汗珠。吳痕趕緊呈上朱盤,裏麵是一張雪白的巾子。
隨便的擦了擦,高樹仁說,“我不能在這裏待很久,明天一早要繞到東南一百裏的地方,跟古風會合。吳言,清歡不會有事的,你放心他的能力本王心中有數。”說完看著吳言,等她的回複。
吳言冷哼一聲,繼續看著窗外,高樹仁眼裏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低頭喝茶。最早吳言還隻是他府裏一個非常有靈氣的小妾,後來被發現會武功,再後來就成了他的心腹愛妾。然後在府裏的爭風吃醋中,她離開了王府。再見麵時,她已經成了吳行楚清歡的情人,成了自己不為所知的機構中一名代號吳言的殺手。在她的眼裏,已經看不見自己的影子,而自己也不是當初那個風流自賞的王孫公子……
高樹仁壓下心頭的感慨,對吳痕說,“葉樓基業被毀,但是人都在,你要小心重建。最近務必轉入地下,不要打草驚蛇。清歡會留在外麵,跟你溝通消息。其他的業務暫時不要接了。根據我得到的消息,就算江媚語本事通天,有個人或可讓她方寸大亂。”
吳痕以為他說的是慕嘉陽,“慕嘉陽是江媚語的夫婿,肯定不會跟我們合作。”
高樹仁搖搖頭,“不是這個人。你最近留心一下有沒有一個叫雷鳳彤的姑娘,她是雷正峰的女兒。曾經刺殺江媚語成功,後來案子被壓了下來,我懷疑是江媚語不想傷害她。至於她本人,一直沒有什麼新消息,你留心一下。等找到這個人,看看能不能為我所用。”
吳痕點頭稱是。高樹仁又把邢學經叫過來,問了問這兩年的收成和附近的駐軍情況,當得知江媚語曾經帶兵到這一帶來過的時候,忍不住擰緊了眉頭。這個女人,果然是處處礙事!她欠自己的實在是太多了,得一筆筆的算!
揮手讓從人們退下,自己進後堂休息。吳痕立在後堂門口,為高樹仁守夜。
夜深人靜,吳痕猛地從半睡半醒間驚醒,抬頭發現在東南角的月亮門口立著一個窈窕的身影。月亮把她灰色的影子拖的很長,襯得整個人越發的痩削。
吳痕走過去,壓低了嗓子問:“你來幹什麼?”
吳言冷冷的看著他,然後說:“我在想你什麼時候會告訴他?”
“你不要胡說!”
“胡說什麼?說你私藏王子的畫像?還是說你身上有一個木頭小人,是比著王子刻的?”吳言嘴角掛著譏誚,“皇上身邊有錦漢,你自薦枕席,沒什麼大不了的!”
呼的一股風聲,吳痕二話不說劈出一掌,竟是要了命的凶狠。吳言輕輕的避過,咯咯嬌笑起來,“我可是懷過他孩子的,他身邊有美童,不差你一個。過了這個村,可沒這個店!”
吳痕惱羞成怒,吳言已經飄然而去。她就是要破壞,破壞了什麼都不在乎。所有跟高樹仁有關的事情,她都不想看見,看見了就不想他好過。
離開莊子,吳言好像逃命一樣,向城裏奔去。身後夜色下的村莊,影影曈曈,仿佛一尊蹲踞的怪獸,還未從睡夢中醒來。
算著日子,還有一天,北朝王使就要到了。江媚語不斷地接到流星探報追蹤著高樹仁的行蹤,她並不知道她手裏得到的都是古風的事情,真正的高樹仁已經從西北山脈中找出一條合適的山路,並且經由邢莊繞到京城的另一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