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安中問道:“你賺的錢,怎麼不會在你的手裏呢?”
萬元彪一本正經地說道:“你隻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想過沒有,我姐夫是什麼人,他為什麼把廣場的所有材料交給我,你以為他是為了我?我實話告訴你吧,我的錢都被我姐夫拿去了。你想要100萬,去縣政府找他要,行不?”
方安中說道:“我是什麼人呀,敢向他去要錢?再說了,那些材料是你從我這裏運走的,我該找你才是,你的錢怎麼再你姐夫手裏,那是你們兩個人的事。萬總,50萬可不夠!我求你了!”
萬元彪說道:“我隻能給你這麼多,你要就要,不要就拉倒!”他起身道:“哦,我可以告訴你,如果你不願意繼續和我合作呢?可以直接提出來,看在你我認識這麼久的份上,我不跟你計較違約的事,也不要你的違約金了。”
方安中急道:“萬總,你做人可不能不講良心呀,是你先違約的,你拖欠我的材料費有上千萬呢!”
萬元彪冷笑道:“我是欠你一點材料錢,這個不假,我勸你回家好好看一下我們之間的合同書,那上麵可明明白白地寫著,我在資金許可的情況下,應該盡最大力度支付所欠的款項。剛才我不是對你說了嗎?我的錢都在我姐夫那裏,我沒錢,沒錢怎麼給你呀?這50萬,我可是盡了最大能力的!”
當初方安中和萬元彪簽那個銷售合同的時候,由於過度興奮,加上晚上喝多了酒,沒有細看,糊裏糊塗就簽了,第二天一看合同,覺得有點疑問,在違約責任那一項上,清清楚楚地寫著,任何以防違約,應賠付對方合同總金額的三倍。其他的都還好說,另外就是萬元彪支付材料費的那一條上,寫著:在資金許可的情況下,應該盡最大力度支付所欠的款項。這可是最關鍵的。
他後來找萬元彪商量,說可不可以改一下,改成:定期結算,至少支付所欠材料費的50%。可萬元彪說現在政府的財政緊張,人家建築公司都是帶資進場的,資金也很緊張,大家都是做生意的,相互照顧一下是應該的,等政府的錢一到位,大家不都好過了麼?最後還對他說,有沈縣長在,怕什麼?
單是那句話,他還是不安心。但是後來萬元彪要他請沈縣長吃了一餐飯,酒到半酣的時候,沈縣長拍著他的肩膀說,文化廣場項目是縣裏的麵子工程,縣裏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搞好的,絕對不能出簍子。縣裏已經向上麵打了報告,上麵也已經批了,8千萬的專項資金,這一個月應該就能到位。
縣長的話就等於 “聖旨”,方安中放下心來,就算萬元彪不講信用,堂堂的縣長大人,怎麼會騙人呢?
做生意嘛,都有風險的,隻要有錢賺,貼點錢是應該的。他以為最多貼個幾十百把萬,沒想到一貼就把自己全貼進去了。
方安中慘笑道:“萬總,謝謝你幫我!”
他拿起那張支票,轉身出了貴賓廳。萬元彪在他身後叫道:“別忘了下去買單!”
方安中下了樓,找到酒樓的大堂經理,低聲吩咐了幾句,就出了酒樓。一個小時後,他來到江邊的岸堤上。江水由北而來到這裏拐了個彎,往東南方向奔騰而去。留下一處二十幾米深,激流暗湧的灣子。這個地方叫龍王湧,每年都會淹死人,人們傳說是被龍王請去了。就算是水性再好的人,一旦被暗流卷住,絕無活著的可能,去年淹死了一對來高雲縣旅遊的大學生情侶,高雲縣旅遊局賠了一大筆錢,後來政府部門就在江邊建了一米多高的欄杆,樹了幾塊牌子,不允許人下去遊泳。
他跨過江邊的欄杆,回首看了一眼燈火輝煌的縣城美景,閉上眼睛跳了下去。
×××××××××××××××××××××××××××××××××××××××
王小虎並像他的長相那樣傻頭傻腦的,相反,他比一般人精明,要不然,他怎麼能把生意做得那麼風聲水起,而卻一直沒有出事呢?
在黑道上混了那麼久,盡管他轉型做正規生意,但道上的生意,私底下還是會做一些的。他之所以沒有出事,主要是他會做人,在為人處世方麵,他比汪積德和吳笑春都要精一些。他的朋友很多,各方麵的人都有,但主要是政府官員。隻要有利用價值的,他都不會虧待別人,投其所好,愛什麼就送什麼,金錢美女古董,這些糖衣炮彈很具威力,輕而易舉地為他打開一條條交際的道路,有了一大幫很有交情的朋友。每次出事,都有人出麵替他擺平,當然,他得付出代價,而且代價不低。
他也明白,通過各種手段賺到手的錢,有三分之一真正到他的口袋裏,就相當不錯了。
他和萬元彪的關係確實不錯,這個縣長的小舅子來帶高雲縣的第三天,就和他認識了。交往幾次之後,他知道了對方的為人,是一個貪得無厭而且極為不要臉的家夥。這樣的人,即使關係處得再好,也可以因為一點利益的分歧而翻臉不認人。所以,他一直和對方保持著一種很密切但又很微妙的關係。
他和萬元彪之間的合作,純粹就拿著錢買關係,根本沒想過撈回成本,更沒想過賺錢。事實正如他所預料的那樣,萬元彪就像一隻永遠喂不飽也喂不熟的狗,稍有不慎,還會被咬上一口。
三天前,萬元彪以共同開發老街的商鋪為名,張口向他借兩千萬,月息3分。他並沒有拒絕,而是說現在資金比較緊張,盡快籌集後再借。
老城區的老街,在幾年前就隨著縣裏的旅遊開發,建成商業一條街,臨街的鋪麵由最初的每平米三千塊,炒到一萬多。這幾年來,老街那邊由於商鋪的租金成本太高,導致生意無法正常做下去,很多商家都虧本,有的轉移到新城區來了。縣裏也風傳出台政策,說是由政府買單,重新對老街進行規劃。可調子唱了一年多,就是沒有實際的動靜。那些蠢蠢欲動的投機商,本想借機撈一把,眼巴巴地等了很久,最後隻能歎氣,白白地為了拉攏各種關係而花了不少冤枉錢。
萬元彪的信息如果來自沈縣長那裏,可信度就有十成,可是眼下高雲縣的局勢比較緊張。今天幾個人聚會,商量出的問題令他的脊梁冒汗。他暗自慶幸自己精明,若省裏真有人下來暗查,一旦事發,沈縣長能否繼續當縣長,絕對是個天大的問號。所以,他才以資金緊張為名,給自己留條後路。
今天晚上,他和政府部門的幾個朋友吃飯的時候,見他們都是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也不知道這陣子縣裏會出什麼事。
飯後,他順道送地稅局局長陳建國和另一個檢察院的副院長回家。
他剛把車子啟動,就見旁邊的樹影下閃過一道人影,隨即看清了麵前這人的樣子,眼中露出一絲驚恐之色,叫了一聲“雄哥!”
胡誌雄拉開車門,對車內的兩個人說道:“麻煩你們打個車回去,我有話要和虎爺談談!”
若是平常,陳建國早就發飆了,今晚他看清胡誌雄臉上的殺氣,吭都沒吭一聲,就拉著那副院長下了車。
“你還當我是你的雄哥?”胡誌雄上車調侃道:“什麼時候派人來殺我,能不能告訴我一聲,我也好有準備!”
王小虎遲疑了片刻,說道:“雄哥,其實我也不想,可是沒有辦法!”
“開車吧!”胡誌雄說道:“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王小虎問道:“去哪裏?”
胡誌雄說道:“找個安靜一點的地方,我們兄弟倆說說話!”
王小虎開車來到城外,就停在路邊,他從身上拿出一張銀行卡,說道:“雄哥,這裏麵有一千萬,密碼是我的生日,你知道的。我隻求你離開高雲縣一個月,能有多遠走多遠,一個月之後再回來,你看怎麼樣?”
胡誌雄淡淡地說道:“那幾條人命不值一千萬!”
王小虎說道:“不管值不值,是我的一點意思!是我欠你的!一個月之後,所有屬於你的,我都會還給你!”
胡誌雄說道:“你終於肯說這樣的話了!8年前,你對我做過什麼,不用我挑明了吧?”
王小虎說道:“是朱玉華的意思,那個時候他還是派出所長!他想立功,先找到許耀華,是許耀華出賣你的,把知道的全說了。是孟金生定的抓捕計劃,這事我知道,當時沒敢告訴你!”
胡誌雄說道:“你和他聯手起來設計害我,為的是什麼?”
王小虎說道:“我知道他們決心整你,我那麼做,隻想保住我自己,沒有別的意思!”
胡誌雄問道:“事後許耀華是你滅的口?”
王小虎說道:“我叫手下人製造了一起交通事故。”
胡誌雄接著問道:“我出來後隻想過正常人的生活,你為什麼不肯放過我?為什麼還要張永建請殺手來殺我?”
王小虎說道:“剛開始我們懷疑餘愛仙把東西寄給了你,因為餘愛仙死的那晚,我帶他一起去過那裏找東西。當我們確定東西不在你手上時,就懷疑有人偷了那東西。你出來後租住在他家,所以我們就懷疑上他了。我為了試探你和他的關係,就叫他買殺手殺你,沒想到他真的那麼做了!”
胡誌雄繼續問道:“餘愛仙是誰殺的?”
王小虎說道:“不知道,我去的時候,人都已經死了。我們沒敢動屍體,隻找東西,後來警方說是自殺。就這樣!”
胡誌雄問道:“什麼東西那麼重要?”
王小虎說道:“告訴你也無妨,是招商局局長張先華代表政府部門,和我們幾個人簽署的一份協議,是開發商業圈的。那可是個大項目,投入好幾個億的。我們也算過,如果合作成功,我們的利潤可以翻一番。”
胡誌雄說道:“如果僅僅是那份文件,絕對不可能令你們這麼喪心病狂地殺那麼多人!”
王小虎沉默了一會,說道:“主要是錄音。”
胡誌雄說道:“什麼錄音?”
王小虎說道:“和那些王八蛋做點生意不容易,不像我們道上的生意那樣,拿錢買貨那麼直接。別看他們一個個對你信誓旦旦,把胸脯拍得比什麼響,可事情一臨到關鍵的時候,往往就改口。協議是沒用的,到頭來就是一張紙。那麼大的一個工程,我們幾個也不敢大意,和張先華細談的時候,偷偷把所有談話的內容都錄了下來,我們幾個那麼做,也是為了防止他們後來說話不算話,有錄音在手裏,就不怕他!我們把錄音放在兩個MP4裏麵,一個給他,一個我們留著。那天晚上張先華到餘愛仙那裏過夜,第二天上班之後,才知道MP4和那份文件都不見了。他去找過餘愛仙,可餘愛仙不承認拿了!”
胡誌雄說道:“如果真是餘愛仙拿了,那一定是有人要她拿的,對她來說,那東西並不值錢!”
王小虎說道:“我們也這麼想過,可是張先華一口咬定,東西就在餘愛仙那裏,第二天晚上,我帶人去向她要,結果我們到她家的時候,就發現她死了!”
胡誌雄問道:“和張先華簽署協議的,有哪幾個人?”
王小虎說道:“我、醉雞,劉昌仁,還有豬頭春。”
胡誌雄冷冷道:“難道你們沒有想過,這麼大的生意,有一個人卻沒有參與?”
王小虎一驚,他已經想到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