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最後的一塊灰蒙的白雲被黑雲代替,整個天空暗下來。街道兩旁的燈籠亮了起來,照得街道橙黃一片。
街道上的人群不減反增,看來這洛城的夜市比白天的街市更熱鬧。
白水心悄悄的跟隨在那人身後,不多時便來得一座府邸前。
那座府邸門前有兩頭威武的石獅子,睜大著的雙眼似看見了白水心似的,一眨不眨。
白水心抬頭一看,隻見匾額上寫著‘將軍府’三個大字。西涼的將軍個個能征善武,這個將軍府會是那位將軍的府邸呢?
不如進去瞧瞧。
白水心從懷中掏出一塊黑色的蒙麵布巾,熟練的蒙住了平凡的麵皮,露出一雙晶亮的眼睛。
她腳尖輕點,人已經飛身翻進了將軍府。
那人進了將軍府後便沒了蹤影,她竟跟丟了,還是那人發現了她?
不可能!這點自信她還是有的。那麼就是這座府邸的主人是個精明的家夥,這府內還有暗道不成?
府內不時有人巡查而過,她一一躲避開來,並未被人發現。但這麼多的房間,哪一間才是那位將軍的書房呢?
白水心好看的眉頭擰在一起,最終覺得守株待兔是個不錯的法子。她的身子猶如一隻靈巧的蝴蝶般飛落進一顆大樹裏,等著那隻兔子的到來。
閑來無趣,她居高臨下的打量起將軍府的布局來。
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倒是不失幾分優雅格調,隻是這不是將軍府嗎?怎麼沒有看見類似練武場之內的地方?
比如公主府內就一處地方擺滿各種兵器,供駙馬閑暇時熟練武藝。這個將軍倒是有些特別。
再看府內,清一色全是男人,連個女子都不見,這位將軍就沒有娶妻納妾嗎?
莫約過了一炷香的時間,有人從外麵走了進來。
一身錦衣華服,黑色的衣衫很襯托著他的身材更顯修長,他一步步的向白水心所在的位置走來。
白水心的眼睛在黑夜中顯得尤其明亮,緊緊的盯著一步步靠近她的人。
她盡量減輕自己的存在感,一雙好看的鳳眼盯著那身黑衣華服男子。
那男子不過二十三四左右,皮膚黝黑,一雙眸子黝黑而明亮,他的目光若有似無的掃過白水心藏身的大樹,似乎看穿了樹裏的一切。
白水心被他那麼一看,有些心虛起來?被發現了嗎?她的手立即放在腰間的鳳嵐上,準備隨時出擊。
但奇怪的是那個人並沒有出聲或者出手,好聽低沉的聲音在樹下傳來,“他人呢?”
“宿在了龍鳳客棧。十月正盯著。”
“可有什麼異樣?”皇甫青沉聲聞著,目光若有似無的掃過那棵大樹。從他進府開始,他便聞到府內有股好聞的暗香襲來。如梅似杏的味道,淡淡的幽香裏夾雜著輕若無味的苦味。
這股暗香正是自這顆大樹裏飄出來。
他好看的眼角微微彎了彎,笑得淡淡的,卻不易被人發現。
府裏全是男人,哪裏懂得用這種香料?更何況這樣的香味,隻怕不是市井中可以買到的,隻怕是香味的主人自己調配的。
這麼一想,他忽然想起臨走之時西涼川的那一席話,彎起的眼角忽然僵了起來,再次看向那棵大樹時,眼底閃過一抹複雜之色,甚至有些糾結。
“想是住下了,眼下並沒有鬧出什麼事來。”
皇甫青回過神來,轉身往大樹的另一個方向走去,聲音依舊低沉的道,“嗯。”
這人是怎麼回事?明明發現了她的存在卻不出手?難道二哥的失蹤與他有何關係?白水心想著她不能如此坐以待斃下去,放在嵐鳳上的手一揚,樹上的樹葉被她唰下來幾片。
皇甫青聞聲,身形立即一閃,閃躲過白水心忽來的一擊。
那股暗香很近,皇甫青有些猶豫,雙手背負在身後,隻是不停的閃躲白水心的攻擊,並未出手。
白水心鳳眼半眯,看著皇甫青一係列的奇怪動作,她的劍招轉換了一個方式攻向他的下盤。想來這位將軍還未娶妻生子呢?不知道這樣緊逼,他會不會出手。
皇甫青被這大膽的動作逼得還了手,麵色青了幾分,“姑娘,我從不與女子交手。姑娘不要逼我才是。”
聽他聲音明顯是因為她剛才的那一招生氣了。
這人還真是個自大的男子,從不與女子交手?是因為看不起女子,還是覺得所有她無法勝過他,怕自己傷了她?
自大的君子!白水心嘴角一揚,收回了嵐鳳,淩厲的劍鋒劃過空中,留下一道明亮的劍影。
皇甫青眼露驚訝之色,“嵐鳳!”
這個他都知道?她也曾在別人麵前使用嵐鳳,比如宗政痕及宗政明澗,竟無一人識得她手中的劍,這個人光憑劍影便認出她使用的是把絕世名劍,看來此人不簡單。
白水心手握嵐鳳,盯著皇甫青笑了笑,道,“將軍竟不願與女子動手,那麼可否告訴我白子淵的下落?”
皇甫青目光幽深的看著白水心,半響才道,“哦?姑娘就那麼確定我知道?若我說不知道呢?姑娘會如何?”
這人看著冷靜自重,怎麼竟同她耍起無奈起來?看來人不可貌相這句話是有道理的。
白水心收回笑容,舉著鳳嵐直指皇甫青的胸口,冷冷的道,“那麼得罪了!”
她的話音剛落,一個漂亮且淩厲的劍花襲向皇甫青的胸口,卻見皇甫青站在哪裏絲毫不動。
“將軍,小心!”剛才回話的黑衣男子衝了過來,試圖擋住白水心的劍,卻被劍氣掙開一丈之外,瞬間嘴裏吐出鮮血來。
該死!離皇甫青還有一寸之近的距離之時,白水心收回了自己的劍,怒氣騰騰的瞪著絲毫未動的皇甫青,“你就那麼確定我不會殺你?”
“不是確定,是肯定。我與姑娘而言,還有利用的價值,姑娘不會輕易讓在下喪命於此的。”皇甫青唇角微微上揚,露出一個好看的笑容來。
“他在哪裏?”白水心生氣的將劍鋒一轉,放在了他的脖子上。那人卻隻是笑著,並不答她。
“你--”白水心自覺心頭一股怒火燃燒起來。忽然她話鋒一轉,冷靜的道,“是嗎?我是不敢殺你,但逼問一個人卻有很多中方法。”
皇甫青聞言,帶著笑意的眸子忽然收緊,“你做了什麼?”
他全身泛起的陣陣瘙癢是怎麼回事?她什麼時候下的手,他竟沒有察覺。忽然大腦回放過剛才她落下大樹時,帶起的那陣風。莫非,就在那時她已經對他下了藥?
白水心隨意的收回自己的劍,纏上腰間,問道,“是我先問你的。說吧!白子淵在哪裏?”
這人很固執,也很有毅力。隻見他麵上的皮膚在他強忍下變了顏色,由青變紫,由紫變藍,再由藍變白,隨即黑了下來。
白水心看著他,輕語道,“我勸你早點告訴我他的下落。這藥不是什麼毒藥,卻很是折磨人。瘙癢難耐,不是你用內力就能解除的,除非有我親手調配的解藥。哦?我想起來了。白子淵好似有解藥,你若忍不住,可以找他試一試。”
因為剛剛的一番打鬥,早已引來將軍府裏的護衛注意,他們正舉著火把往這邊趕過來。
白水心瞧了眼不遠處聚攏的火把,身子輕飄飄的落在房屋之上,笑道,“或者,你可以再來找我,不過得告訴我要的答案。”
語畢,她較小的身影消失在將軍府的屋頂之上。
皇甫青瞧著消失的身影,嘴角竟是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的,就是臉色蒼白了些。
有趣的人,他倒是樂意陪她玩一玩。她到底是白子淵的什麼人?
“將軍!”圍攏過來的護衛見皇甫青麵色蒼白,擔憂的喚了一聲。
“無礙!退下吧!”皇甫青揮了揮手道。
“可是……那刺客可是要追捕?”
“不必了!”皇甫青強壓住那股鬧心的瘙癢感,她的武功不低,他都不是她的對手,更何況是這些侍衛?白子淵的武功並不及他,瞧那女子的武功招數與白子淵有幾處類似之處,莫非出自同門?
她是……白水心!白家最受寵的小小姐,那顆被護在手心裏的明珠竟有如此本事?
嗬嗬!他輕笑兩聲,走到剛才被劍氣所傷的黑衣人麵前,道,“九月,你被劍氣所傷,這些日子不便外出活動,好好在府中養傷。監視她的事情暫時交由一月及十月去做。”
“是,將軍。”九月半蹲在地上回著皇甫青的話,“將軍是否要進一趟宮,向那人索要解藥?”
“她不是說了嗎?這藥不是毒藥,卻很折磨人。我還能忍上幾日,且看看她能忍上幾日。”皇甫青說完,便往自己的書房走去。
伏案在書桌前,手中毛筆飛舞,幾個俊逸的字落在了宣紙之上,然後他將信紙裝進竹筒內,綁在了一隻信鴿的身上,信鴿展翅往黑夜中飛去。
再看他的額頭,早已布滿一層細密的汗珠,他的麵色越發的蒼白起來。
皇甫青用手護住心口,在一旁的臥榻上盤腿坐下,暗自運功調理內息,希望能勉強壓製住那股瘙癢感。
一炷香過去後,皇甫青選擇了放棄,那女子沒有說假話,這藥並不是內力能解除的。他伸手捂住胸口,下了臥榻,看來這幾日他都要在這樣的煎熬中度過了。
高牆圍繞的皇宮裏,西涼川在區良的攙扶下來到禦書房外。
靜靜的禦書房內,白子淵斜躺在軟榻之上,眉間風流韻味十足,手裏拿著一個酒壺,一口接一口的喝醉,似乎不會醉似的。
原本絕色風華的人物,如今看來落魄難堪,甚至有些邋遢。
“淵兒,你要這樣胡鬧任性到什麼時候?爺爺的時日已經不多了,你就忍心看著爺爺的江山後繼無人?”西涼川從門外走了進來,聲音慈愛而蒼老,甚至帶著淡淡的無奈。原本高高在上的君王,如今隻是個孤單的老人。
白子淵沒有理會他,依舊默默的飲著手中的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