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6章 卿來皆是客 (2)(2 / 3)

秋塞鴻的嘴停住,他心裏幾乎要大笑起來:真是個頑固不化的女人。

他現在明白納蘭的意思了,這個女人雖然是個又啞又瞎的殘廢,但卻是那麼要強,絕不受別人一點好處,也不肯接受別人對她的施舍。她寧可得罪人,也不有求於人。

男人將一碗雞湯全送進他嘴裏之後,好像顯得很高興的樣子,說:“現在你的臉色好多了,我看過不了幾天,你一定生龍活虎,活蹦亂跳,你們練武的人,身體真是好得很。”聽著他興奮的語氣,秋塞鴻也淡淡一笑,他也有點奇怪,在這個人麵前,他好像一點脾氣也發作不出來似的。這個男人好像天生就有一種力量,使你沒辦法對他生氣。秋塞鴻不禁很好奇,他真想現在就看一看這個男人的樣子,是不是真的一副書呆子模樣。

琴聲還在響著,聽起來好像並不算太遠,就在這屋子左近。秋塞鴻凝神的聽了一陣,忽然道:“她的琴是跟誰學的?”男人笑了笑,說:“這可就不知道了,納蘭十三歲就離開了家,那時她並不會彈琴,這本事肯定是她後來學的吧。”

秋塞鴻哦了一聲,說道:“這麼多年來,她一直沒有回來看過你?”男人道:“沒有。可是我知道,她一定會回來的。”秋塞鴻道:“可你說納蘭並不承認你是她丈夫,她便回來了,你能留住她麼?”

男人沒有回答,過了一陣子,才說:“她是個很有本事的人,我並不想留住她,隻要能看到她,我就心滿意足了,更何況現在她還很需要我,這就更讓我感覺到快樂。從來沒有人需要我做什麼,我也一直以為自己幫不了別人,但現在看起來,並不是這樣。”

他說得非常誠懇,秋塞鴻聽得出來,每一個字都是從這個男人內心發出來的,他突然覺得這個男人是那樣的平淡,平淡的讓人崇敬,讓人仰視。

麵對著一個自以為是自己妻子情人的男人,他居然能這麼平淡,這麼快樂,這個人的心是什麼做成的呢?至少可以肯定,這個人的心裏從不會有仇恨二字。

殺父之仇,奪妻之恨,本是不共戴天,但這個人居然能看得這樣淡然,還為自己能夠照顧這個“奪妻之人”而感覺到快樂,秋塞鴻覺得麵前站立的男人如果不是一個白癡,那絕對就是一個聖人。

他突然產生了一種強烈的欲望,真想現在就看一看這個男人的樣子。

但是他並沒有說出口,多年的江湖曆練使得他有了一種習慣,從不把自己的想法輕易說出來。但他卻從這個男人口中知道了不少關於納蘭的事情。

納蘭一生下來就是個怪胎,沒有眼睛不會說話的怪胎,但她並沒有自暴自棄,而是爭強好勝,要做一番正常人都做不到的大事情。所以十幾歲時就離家出走,不要任何人照顧,也不知吃了多少苦,才會有飛霜穀那一片基業,但人生無常,祝福無定,千辛萬苦才得到手的東西,竟在一夜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如果不是納蘭有一顆堅強無比的心,早就失去了生的意願。

這一點,他們竟是如此相像。

過後的四天裏,秋塞鴻就一直躺在床上,他並沒有恨納蘭,他想要納蘭安心的還完這幾天欠他的人情債。

果然,到了第五天,等到他吃喝完畢,男人坐到他床頭,摸索著為他把眼皮上的線拆了。秋塞鴻終於見到了第一絲光線。

他並沒有馬上睜開眼睛,而是習慣了好一陣後,才抬起眼皮。

屋子裏並沒有人,那男人在拆完線後,離開了屋子。

幾天的療養後,秋塞鴻覺得身體裏的傷好了很多,他走下床來,拉開門,走出去。

門外已是深秋,葉子不斷從樹上飄落,象征著一種凋零肅殺的意味,而秋塞鴻就像是一隻單飛的大雁,失群失地,更失去了方向。可他知道並不隻有他一個人是這種境遇。

納蘭呢?今天怎麼沒有聽到她的琴聲?這幾天來,一直是那種平和舒緩的琴聲伴著他,秋塞鴻幾乎要習慣了這種生活,但現在她卻不見了。

門外有個人正在坐著看天,天邊一隻孤雁飛過,其聲哀切,秋塞鴻緩步走到他身後,也看著那隻大雁,突然歎息一聲,道:“孤雁失群,命隻怕不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