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燕鳴亦猛省,冷汗涔涔而下,立時變調,吹起一曲《陽關三疊》來,此曲因唐朝王摩詰《渭城》詩中一句“西出陽關無故人”而得名,雖是抒發知己離別時的憂傷,但音調高亢而不低沉。文燕鳴笛聲越拔越高,最後隻聽“錚、嗚”兩聲,納蘭瑤琴弦斷,文燕鳴橫笛亦裂。
原來鍾子期死後,俞伯牙斷弦摔琴,再不複奏,納蘭聽到這曲《陽關》,大起知音再難相見之感,決然斷弦,而文燕鳴運用內力,吹奏高亢之音,拔到最後,笛子已然經受不住,竟被吹裂。
二人這一番音律激鬥,竟打成了平手,楓林中寂靜下來,無數楓葉如飛蝶般紛紛落下。
文燕鳴身子微微顫抖,額頭上的汗水密密層層的滲出。而納蘭的背影雖看不出一點疲憊的樣子,但前心已濕了一大片。這一番鬥智鬥力的激戰,畢竟前所未有,已耗去她不少心力。而文燕鳴也是如此,他費盡心機想出這個方法來破納蘭的琴音,但自己也感覺身心俱疲。
可現在情勢已變,納蘭的琴弦已斷去一條,威力有所減退,更不幸的是,她的琴音已不能再對文燕鳴構成太大的威脅,因為對方以音敵音,並不輸給她多少。而納蘭除了琴音以外,還有可以傷敵人招數麼?要知道文燕鳴的風雷袖加上大摔碑手,絕對是個非常可怕的勁敵。
二人雖然還在對峙,但文燕鳴的眼睛越來越亮,莫非他已看到了勝利的希望?
林中的激戰正酣,秋塞鴻又連傷數人之後,敵人隻剩下三個頭領,十三名嘍羅。而此時那些沒有死去的人踏著同伴的屍體,眼睛都紅了,每個人都如同瘋了一般搜索著秋塞鴻的身影。
秋塞鴻身子躲在一堆楓葉裏麵,突然飛出,長劍閃處,又有兩人的咽喉被刺穿,但卻已暴露了藏身之處,三柄鬼頭大刀前後斬到,而回龍玉的指風也帶著厲嘯破空而至。秋塞鴻大喝一聲,衝天而起,卻不防頭上一柄渾金牌如泰山壓頂般砸了下來,那莫驚雲一直隱身樹上,看準了空隙一擊而中。
他擊中的是劍,在這電光石火般的一刹那,秋塞鴻的長劍已架住了渾金牌,但巨大的力道使得秋塞鴻全身劇振,前些天被文燕鳴留下的內傷又已發作,一口血直噴出去。莫驚雲一牌出手,並不停頓,另一隻渾金牌又砸下來,但突然眼前一片血紅,什麼也看不到,急忙舞動雙牌,護住全身,像一塊大石頭般落下地來,將地麵砸出一個大坑。
秋塞鴻一口血噴到莫驚雲臉上,身子卻就勢一飄,撲到了一棵樹後,一名嘍羅揮刀趕到,秋塞鴻的長劍穿透樹幹,刺入了那人心窩。還沒等他將劍拔出,兩柄鬼頭刀,一把喪門劍呼嘯著向他斬來,秋塞鴻怒吼一聲,手腕一震,那株大樹從中而斷,飛濺起的碎屑向三人劈麵打去,那三人急忙後躍,但他們再快也快不過秋塞鴻,劍光一閃再閃,三人咽喉噴出一股血箭,仰天而倒。
隻有七名嘍羅了。而秋塞鴻腿上中了一錐,內傷又已複發,他有能力堅持到最後麼?
兩名嘍羅追過樹叢,隻見到同伴的屍體,已沒有了秋塞鴻的影子,他們剛一轉身,地上的一具屍體突然動了起來,長劍一揮,兩顆頭顱飛上半空,血如煙花一般盛開在楓林中。
一個嘍羅悄無聲息的從後麵掩至,手中的短槍毒蛇一般刺出,嗤的一聲劃破了青衣,貼著肋下的肉帶出一條血痕。可同時秋塞鴻的長劍已刺入他的咽喉。
剩下的四名嘍羅嚇破了膽,對看了幾眼,突然轉身向林外逃去。但剛跑幾步,突然齊齊發出一聲慘叫,倒斃在地。
周白水與莫驚雲站在四具屍體前,冷冷的道:“臨陣退縮,死有餘辜。”此時莫驚雲周白水在後,回龍玉在前,已將秋塞鴻困在中心。
幾個人冷冷對視,都沒有說話,事到如今,還有什麼話好說?不是你死,就是我死,絕沒有其他選擇,如果想要自己活下去,就得殺死你的敵人,這其中已沒有任何餘地。
這是不是很殘酷?還是很無奈?人們為什麼總是要自相殘殺才能活下去?可這些問題隻有留到明天以後再談了,今天在這裏,在這赤楓林中,在這無夢的江湖,在這包裹在一片肅殺秋意的天地間,一切話語都是多餘的,隻有兩個字適合,生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