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導演王小穎去找了劉曉慶,她倒是願意來,但是提出了個條件:她要一人兼演三個角色。也就是說:村姑、老婦都得是她。我沒有同意:白骨精不能萬變不離其宗。化妝不能完全改變長相,看來看去還是她,那不行。
離去外景地張家界隻有兩天的緊張時刻,白骨精還沒有找到!我忽然想起一個人——楊春霞!如果她肯來,那比任何人都合適!可是,她願意來嗎?我又想:她是個藝術家,為了藝術,為了塑造一個人們心目中有著深刻印象的人物,她或許會放棄一些世俗的念頭吧?
時間非常緊迫,我一刻沒有停留,就和王小穎一起去楊春霞家。
她一開始很高興,願意參加《西遊記》,但一聽說是演白骨精,就瞪大了眼,還帶著怒氣:“什麼?你看我像白骨精?”
我趕緊解釋:我的白骨精不是臉譜化的,不是血盆大口、青麵獠牙,而是一位美人。她不但形象美,還得具有女王般高貴的氣質,以及不怒而威的分量。她的陰險狡詐,表現在瞬間的變化之中,對演員的要求是很高的,一般演員演不了,所以非你莫屬!
她猶豫片刻之後答應了,但是提出了一個要求:女兒國國王要由她來演。我猶豫了一下,答應她以後會考慮。
第三天,楊春霞和我們一起出發了。白骨精這個角色她演得非常成功。我慶幸:真是皇天不負苦心人,最後的才是最好的!但是關於她演女兒國國王的事,我卻不得不食言了。因為女演員是無法改變形象的,我不能讓觀眾誤以為女王是白骨精變的呀。
我違背了當初的諾言,不知道楊春霞是不是還在為此恨我?
還有一類美女是妖仙類。這其中有善良的,如鐵扇公主(吉林京劇團王鳳霞飾);玉兔精(東方歌舞團李玲玉飾);牛魔王的小妾狐狸精(浙江昆劇團鄭亦萍飾)……她們豔麗,嬌媚,能歌善舞,惹人愛憐。她們有的是愛慕唐僧,一心想和唐僧成親,當然最後總是達不到目的。還有的是紅顏薄命,如狐狸精,被孫悟空一棒打死!
我要特別談談玉兔精——李玲玉:
1987年的4月份就要到雲南去拍《天竺收玉兔》了,我需要在1986年底找到天竺國公主——玉兔精;要一位有些異國味道的美麗姑娘,這個人物也是找了許久的。
一天,我偶然在《大眾電影》雜誌上發現了一張照片。照片很小,隻有火柴盒大,但可以清楚看出那位姑娘有些洋味兒,長得很靚,很甜,正是我需要的類型。但她是誰?哪個單位的?雜誌上沒有提供任何線索。
我把這個任務交給了李成儒:一定要找到,一定要借來!在這方麵,李成儒是能手。沒幾天,他真就找到了:她是東方歌舞團的演員——李玲玉,而且根據我們的拍攝計劃,已經和劇團談妥借來的時間。
我非常高興!東方歌舞團的演員,肯定能歌善舞,水平不錯。後來,她如期來到劇組,交談之中,知道她原是紅旗越劇團的演員。我想起來,忘記是哪一年,我曾經轉播過紅旗越劇團的一出戲,她就在裏麵演過一個書童。
李玲玉的形象非常適合玉兔精和公主。劇中那支戀歌,許鏡清本來要請別人來唱,我建議讓李玲玉自己唱。本來就是歌唱演員,她自己演唱,自己舞蹈,不是更好嗎?
李玲玉是個開朗、活潑的女孩子,有些男孩的性格。她非常有靈氣,表演也很放得開。她的角色實際是三個人:真公主,假公主,還有瞬間出現的孫悟空。我不喜歡有的女演員怕醜化自己形象不願放開去表演,我怕她表演不出猴子的頑皮性格,所以事先給她打了招呼,但她毫無顧忌,表演時盡情發揮,那怪臉做得活像猴子!
她很勇敢。真公主有一個跳江的鏡頭,她卻不會遊泳,我想給她安排個替身,她卻堅持要自己來。我怕出意外,還是安排兩個人在水下等著,李玲玉一跳進水,他們就立刻把她救起。當我問到誰願意到水下救她時,自告奮勇者竟有十幾個!我安排了三個人到水下去。隨著一聲“開始!”李玲玉縱身一跳,但她還沒有完全落進水裏,那幾個“勇士”的胳膊就都伸到鏡頭裏了!這不是幫倒忙嗎?但是衣服已經濕透,重拍是不行了!我隻好好把這個鏡頭甩下,以後再說。後去泰國拍攝時,在一個相似的湖邊,由場記馬麗珠當替身拍完了這個跳水的場景。
還有一種是人間的女性,像女兒國國王(朱琳飾)、豬八戒的媳婦高小姐(山東京劇團魏慧麗飾)、唐僧的母親殷小姐(安徽黃梅戲劇團馬蘭飾)、朱紫國王後(上海電影製片廠詹萍萍飾)……
她們都是人間的,所以多了些凡俗之氣。當時是唐代,唐以胖為美,找尋這些角色就考慮要稍微豐滿一點。關於她們,我還要著重提及幾個人物:
一個是馬蘭,她扮演唐僧的母親殷小姐。早在錄製黃梅戲《女駙馬》時,我就特別喜歡她。她的扮相好,風度好,男裝也極好看。她又是圓圓的臉盤,顯得豐滿,符合唐代美人的要求。於是就定了她來演,事先也和劇團談好了,隻是沒有具體定下哪一天。
沒想到1984年11月,我們在雲南喜州拍攝陳光蕊的一組戲,需要她來拋彩球時,她卻正在合肥演出,演的是團裏的戲,又是主演,戲碼的票都已賣出,而我們的景也都搭好,拍攝周期不能變,我不願也不能換人。情急之下,我和黃梅戲劇團商量了一個搶拍方案:劇團給我們一天時間,我們派人到合肥劇場等著,她的戲一完,馬上就把她接到北京機場,到昆明的機票早已買好,有人候在昆明機場,她一到,馬上坐上汽車奔向喜洲!我們已經作好所有的準備工作,馬蘭一來立即化妝,那時她臉上的舞台妝的油彩都還沒有弄幹淨,化好妝後立即上台。一場戲很快拍完,之後她才來得及吃上飯,此時回去的車已經等在門口;吃完飯,我們立刻送她原路返回她的劇團。與劇團約好的時間一點也沒有耽誤,而我們也在規定的時間內按時出發,離開喜洲。
大家和王小穎開玩笑:說他和“馬”有緣,上次湖北尋白馬,這次千裏借馬蘭。
女兒國國王——朱琳,是劇中最受注目的人物之一。她是國王,又是愛慕唐僧、願意傾國相送的癡心女子。
我對這一集戲看得非常重,這段戲是全劇中唯一一處讓人感到唐僧是一個有血有肉的凡人的地方,而他的卓越之處就在於,在女王的熱烈追求之下,他能控製自己的欲念,堅決斬斷情絲,毅然回歸取經路。
演員如何把握這一段情緣,掌握分寸是非常重要的。而這時的徐少華正一心要上學,是我把他從山東藝術學院硬揪回來的,他還挺不高興,來時一腦門子官司。這一集又是非常重要,我怕他不肯認真對待,所以我抓得非常緊,尤其是唐僧在女王寢宮裏,女王傾訴情懷的那場戲,更是重中之重。
記得那是1985年的11月,晚上,在蘇州的網師園拍攝這場戲。女王要求唐僧:“你睜眼看我,不信你兩眼空空!”
唐僧無奈地抬起眼來,與女王雙目對視,唐僧見到女王溫情的目光有如觸電一樣,心中感到一陣戰栗,幾乎無法控製自己,但隨即感覺自己到了一個危險的邊緣,不敢再接受那熱辣辣的愛意。他戰兢兢地垂下雙目,喃喃念著“阿彌陀佛”,額上沁出了汗珠。
這一段戲全憑目光和感情的交流,比較難演。我要求他們倆一定要演好!為了不讓任何響動影響演員,我不許現場有任何雜音,沒有必要的人不許在屋裏待著。這兩個鏡頭拍了好長時間,剛開始倆人還笑場!一遍,兩遍……我急了,喊道:“嚴肅點!你們幹嗎呢?賽著誰拍的條數多嗎?”
正、反兩個鏡頭,徐少華拍了九遍!朱琳拍了八遍才算終於通過了。
還有一位人物應該提到,那就是十三集《除妖烏雞國》裏的王後扮演者——向梅。十三集,原本是試集。當時因為條件所限,沒有找到理想的人選。同時,那集裏有許多我不滿意的地方,所以打算重拍這一集。不是全部重拍,而是重拍兩個人物:唐僧和王後。孫悟空則重拍近、中景的部分,全景如果不太露餡,就不去動它。
選擇烏雞國王後,是一個問題:她既溫柔美麗又聰明睿智,還有年齡要求。我曾到上海去找顧永菲。但她因為正拍電影,沒有時間。我讓王小穎去找尋向梅。他打聽到:向梅出國了,馬上就回來,但是她已經接了一個電影,也是很快就開拍的。我讓他專門負責;一定要請到她!
向梅第二天就回國了。王小穎跑到機場去堵她。她剛下飛機,王小穎就向她提出《除妖烏雞國》裏王後的邀請。她猶疑了一下,答應和製片聯係以後答複我們。
第二天,她來了電話:可以參加,但隻能有五天時間,問我們能拍完不?我說:“沒問題。”
我們當時在蘇州,正在拍其他的內容,於是馬上改戲:先拍王後的!
她按期來到組裏,頭天夜裏熟悉了劇本,和國王雷鳴、王子王海寧對了戲。第二天就開始拍。她的形象光彩照人,雖然已經不是年輕姑娘,但成熟大方、高貴典雅,扮演這位憂鬱的王後恰當極了!她給這重拍的第十三集增加了不少分量。
當時各方麵條件都好,天氣、環境、演員都配合,所以拍得很順利。向梅給我們的時間是五天,但她的戲三天就拍完了。她還有些遺憾地玩笑說:“這麼快就完啦?”她沒有立刻就走,在組裏玩了兩天,到了約定時間才離開劇組。
4.她比美女還出名——趙麗蓉
還有一位不得不提起的人:車遲國王後——趙麗蓉。她是中國評劇院的演員。我們算是老相識了:當我在電視台錄製戲曲節目的時候,就特別喜歡她的戲:《楊三姐告狀》裏的楊母,憨厚善良,親切可信。《花為媒》裏的阮媽,幽默風趣而不俗氣。
我考慮《鬥法降三怪》裏需要一個耳朵根子軟的“傻”國王和“怯”王後,他們愚昧而輕信,被三個妖道玩弄於股掌之中。
國王是戰友話劇團的趙玉秀,至於王後,我想到了趙麗蓉,她來演再好不過。雖然戲不太多,但她肯定能給這個人物添加色彩。
趙麗蓉來了!她在劇組裏非常受歡迎,大家都很喜歡她。她是第一次“觸電”(演電視劇),所以開始時有些不知道這個人物的“路數”,化妝員給她化得很好看,她就往“美”裏演。我一看,錯了!我告訴她,這個王後不是個美人,而是個小國的王後,“怯”而心地善良;對妖道言聽計從,對幾個和尚則充滿同情,我要的是她在《花為媒》裏的阮媽的味道!
她馬上就領會了我的要求,一路演下來,比我想象的還好。
我並不想就這樣放過趙麗蓉,1997年的春節晚會我又要她來參加,演出一個壓軸的喜劇《櫃中緣》裏的媽媽。(這個晚會以後我會專門提到。)
《櫃中緣》這個喜劇是我們劇組曆次慰問演出的保留劇目,趙麗蓉是第一次參加。她在裏麵擔任媽媽的角色,用評劇調唱。女兒由《三打白骨精》裏的村姑楊俊演,她是黃梅戲劇團的演員,就用黃梅戲的調兒唱,(這個角色以前是左大玢的,換了楊俊,也是為了多一個劇種)這個節目是小品,趙麗蓉從來沒有演過,一開始有些猶豫,不敢來演。同時她的好友也向她建議:不要參演這樣的節目,免得自毀形象!所以她沒有立即答應。我聽說後就去到她的家裏勸說她。她非常感動,沒有想到我會到她家裏去,於是,她同意了。
她在春節晚會上的“媽媽”表演得非常成功。就此開始,她在中央電視台的小品節目裏大紅大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