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送她一次,下次又來了,太麻煩!還是不要送。”真是油鹽不進。
一次,扮演龍女的女演員張青請他教授第二天就要錄製的與孫悟空對打的動作。因為是星期日,他們就在陽台上練,被房間裏的人發現了,於是大家又是一頓玩笑:“為什麼單獨教練?為什麼上陽台去練?怕人看見?”
他特別坦然:“那我上哪兒練?沒地方呀!”
龍女的戲拍完後,張青堅持要請誌謙吃飯。他推脫不了,就叫上了章金萊同去。金萊答應了,但到時候故意溜號。他找不到金萊,臨時把項漢拉去作陪。事後,他把金萊好一頓抱怨:“答應了又不來,存心晾我!”
他有一句名言:“好好一個人,幹嗎要拿去結婚?沒意思!”大家都認為他打算獨身了。
1987年的春節前,劇組要作春節晚會的準備工作,我放了他的假,讓他回福建探家去了。四十天後,他回到劇組,正趕上錄春節節目。他一見我麵頭一句話就說:“報告導演姐姐,我結婚了!”
我當他是玩笑:“胡說八道!”
他認真地說:“哪裏胡說八道!是真的!”
我還是不信:“正忙哪!說正經的!”
他急了:“你不信?我有照片!”
他從錢包裏拿出結婚證和一張照片:“你看!”
我一看,有點相信了:“喲!是真的?她是誰?”
他回答:“她是福建田徑隊的,叫柯錦霞,是全國百米冠軍。”
我問他:“好嘛!這麼說,你早就有人了,還瞞我瞞得這麼緊!?”
他急忙辯解:“哪裏是早有的!以前我根本不認識她!”
我又不相信了:“你是一見鍾情?”
他一本正經:“沒有一見鍾情,是一見還行!”
我問:“怎麼這麼快就結婚了?”
他說:“我媽媽喜歡她!反正她陪著媽媽,媽媽喜歡她,我就可以了。反正也要結婚,不如就結了,免得她老人家不高興。”
我不禁哈哈大笑,這個林誌謙真是個大孝子!
大家都知道他突擊結婚的事。有不少人問他結婚晚上怎麼樣,他說:“不知道!那天晚上和朋友們喝酒喝醉了,忘了回去!”
2.妖魔鬼怪
說起麵部化妝,我們大多用乳膠塑形。我的意思是盡量用局部的來改變形象,因為整個的麵具演員太難受,還影響表演,但不得已時仍然要用整體的麵具,尤其是男性神魔,如黃獅精、牛魔王、混世魔王、青牛怪、豹子精、四海龍王、四大天王。
我隻舉幾個例子:
牛魔王的飾演者王夫棠:
這些戴著麵具演戲的演員,付出了更多的辛苦。觀眾還看不到他們的真麵目。這種麵具不是誰都受得了的。在水簾洞裏,原定扮演牛魔王的著名演員裏坡就因為受不了麵具而臨時換了人。那一段戲由沙僧救了場。以後我換了著名演員王夫棠來扮演。
王夫棠曾經演過《日出》裏的潘經理。他個子高大,身板挺壯,聲音洪亮,戴上了麵具也沒有叫過苦。給我印象最深的是他那愛憎分明、熱情似火的性格,痛快淋漓、敢說敢幹的作風。他往往在現場給自己出難題,然後高高興興去完成它。
王夫棠身體看起來也很好,沒想到,2006年的冬天他也去世了!他年歲不算大,怎麼突然走了?我沒有打聽到他得了什麼病,這已經沒有什麼用了。但真讓人感歎:生命多麼脆弱,世事真的無常。
閻王的飾演者劉江:
閻王是個很有意思的人物。他操縱著人的生死大權,手下一群判官小鬼、牛頭馬麵,真個是威風八麵,但在悟空麵前,卻一籌莫展。眼看悟空大鬧閻羅殿,塗改生死簿,他一點辦法也沒有,最後還鑽到了桌案底下。八一電影製片廠的著名演員劉江很適合這個角色,他是在電影《閃閃的紅星》裏演胡漢三的。我想起他那句有名的台詞:“我胡漢三又回來啦!”就忍俊不禁。他是一位既有分量又頗為滑稽的大演員,在王希鍾的巧手下,劉江就成了那個時而凶神惡煞、時而唯唯諾諾的閻王爺了。
在戲裏有閻王趴在地上,悟空跳上桌案,把腳踩在閻王脖子上的動作,劉江歲數大了,我怕他受傷,想取消這個動作,但他說:“沒關係,來吧!”這個動作完成了。我很高興,也很感動。
為了劇情需要而奮不顧身,這就是我們老藝術家的精神,這種精神經常表現在他們跟我的合作中。
黃眉大王的飾演者曹鐸:
曹鐸是上海電影製片廠的老演員。他扮演的黃眉老妖,是彌勒佛身邊的黃眉童子。因為是個孩子,想要扮大,所以自誇為“大王”“老妖”。我們要曹鐸表演出兒童性格來。按照要求,他演的黃眉老妖,時時露出孩子的自大、狂妄和諸如抹鼻涕等動作,讓人忍俊不禁。
曹鐸在劇組時間不多,這期間,他還演了《小雷音》裏的樹仙“孤直公”。
在1987年的春節晚會裏,曹鐸還和程之一起創作並表演了那段大受歡迎的相聲,兩人配合得非常好,看起來他們是經常合作的老友。
獬豸大王的飾演者王仁:
王仁是空軍政治部話劇團的演員。他曾經在舞台上演過毛澤東,但在《西遊記》裏,他演的是《孫猴巧行醫》裏的多情妖王——獬豸妖怪賽太歲。他是觀音的坐騎——金毛犼變化的。他霸占了朱紫國的王後,害得國王生了相思病。孫悟空去奪回王後,卻又無法製服他的三個紫金寶鈴,隻好求助觀音,才降伏了這個賽太歲。
黃袍怪的飾演者任鳳坡:
任鳳坡,是副導演之一,是中國京劇院的著名花臉演員。我安排他上一個主要角色過過癮。
任鳳坡演的是黃袍怪,一個多情的妖怪,對被他擄來的百花公主萬般寵愛,言聽計從,以致上了公主和孫悟空的當。
他的戲比較多,也吃了不少苦:黃袍怪的黃煙,是他的特點。煙霧師劉禮特地為他製作了濃烈的黃色煙霧。在和悟空見麵前,把煙霧緊裹在他的大鬥篷裏。到該他出現時,把鬥篷掀開,他被淹沒在一大團煙霧裏,煙霧慢慢消散,妖王才出現。這個效果不錯,但是,任鳳坡可是吃了大苦頭:煙霧嗆得他夠嗆,晚上費了好大的勁才洗下去身上的黃顏色。
蜈蚣精的飾演者李鴻昌:
李鴻昌,是我們劇組的製片副主任。他是山東話劇團的老演員,有深厚的表演功底。凡是這樣的演員,我都要發揮他的特長:參演一個主要角色。
李鴻昌演的是《錯墮盤絲洞》裏七個蜘蛛精的師兄——蜈蚣精。他很好地表演出了這個人物的陰狠、毒辣。他比較占便宜,不用戴麵具。但是劇中有大量的武打,代替他拍武打戲的是班底演員葉以萌,兩個人個頭差不多,遠處看不出來,近景仍然由他自己表演。
今天說起他來,我仍然有一種感激的心情,因為他是《西遊記》的有功之臣——是他給《西遊記》找來了後續的三百萬資金。當時,如果不是他的努力,《西遊記》就會夭折在《大戰紅孩兒》那一集了。
三年前,聽說他去世了。我為他歎息,祝他一路走好!
其他的妖魔甚多,我就不一一列舉了。
《西遊記》裏,唐僧師徒跋涉了千山萬水,經過了許多國度,遇見了不少國王、王後。這些國王和王後,不能千人一麵,而要形態不一,性格各異。他們有的凶狠,有的愚昧,有的殘酷,有的善良。
因為他們都是人,不能使用乳膠麵具,所以在選擇演員上就要注意更大的差別。
3.《西遊記》裏的美女
我聽說不少觀眾對劇中的美女很感興趣,還曆數一共有多少美女,爭論誰是最美的。
的確,我是抱著唯美主義的要求來拍《西遊記》的。我努力用美來展現那五光十色的神話世界,而女性是其中最美的。
我在這裏專門談談關於《西遊記》裏的女演員。
《西遊記》裏的女性,我把她們分為三種:一是神仙:像嫦娥——北京軍區戰友歌舞團丘佩寧飾,杏仙——上海歌舞團王苓華飾,由觀音等三位菩薩變化的三仙女,真真——中國京劇院沈慧芬飾,愛愛——北京昆曲劇院楊鳳一飾,憐憐——浙江昆劇團何晴飾,龍女——二炮文工團張青飾,桃園七仙女(選自中國戲曲學院好幾個文藝團體)等,她們的美是一種超凡脫俗的、不食人間煙火的美。她們高貴、秀麗,飄然而來又飄然而去,令人隻能仰視,不能褻瀆。這裏也舉幾個例子,比如仙女類:
杏仙的飾演者王苓華:
尋到她可說是偶然。我看上了上海歌舞團的一位女演員來演杏仙,派人到上海去和歌舞團聯係。那時我們在九華山拍攝。但那位演員正在上另外一部戲,我們時間又緊,說要就要,不能等。於是,歌舞團的領導同誌給我推薦了另外一位演員,他們認為,這位演員比我看中的那位還要適合演仙女,她就是王苓華
王苓華一到組裏,我發現她果然正如劇團說的那樣,有仙女一樣的氣質,加上她現場發揮的舞蹈,果然是一位美麗的妖仙。
憐憐的飾演者何晴:
找到何晴,就更偶然了。
劇中的真真——中國京劇院沈慧芬飾(那時是我們劇組裏的場記),愛愛——北京昆曲劇院楊鳳一飾,都有了人選,就差憐憐,這個最小、最活潑可愛的人。但是我們不得不按時出發到浙江去拍《坎途逢三難》。我打算到浙江越劇團去尋找這個憐憐。將要上火車時,我忽然發現後麵的車廂門口站著一位姑娘,遠遠看去,長得很美,不知是來送人的還是要上火車的。我當時就對身邊的師徒幾個說:“那個女孩多漂亮,可惜不知道是哪兒的!”
我無心的這句話,他們可聽進去了。上車以後不久,閻懷禮就領來一個人:“導演,你看這是誰?”
我麵前站著的正是剛才那個女孩!原來她是浙江昆曲劇團的演員——何晴。她剛剛拍完一個電影,要回杭州去,正好和我們同坐一列火車。我高興極了,這真是無巧不成書,到處找不到的憐憐居然在火車上遇見了。
憐憐的戲也不算多,但是在三個姑娘裏,憐憐的甜美、天真卻給人留下了最深刻的印象。
女性裏的第二類是妖精:
《西遊記》裏的女妖很多。我要求不論什麼妖精,也都具有美麗的外表,至於她們的性格就要靠表演了。關於妖精的部分,我要特別提一提白骨精,這個角色是我最為頭痛的,不為別的,就為這個名字:白骨精!
我要求白骨精也是一個美人:外表美麗,很有魅力,而且她有女王似的分量,隻是內心陰狠。為吃到唐僧肉,她幾次變化,迷惑唐僧,最後還是被悟空打死,但她的計謀和幾次變化卻起到了離間師徒的作用:唐僧憤恨悟空濫殺無辜,趕走了悟空。
但是我看中的女演員一聽說是演白骨精,就不願意接受:“白骨精?太可怕了!演個別的吧?什麼都行!”
我不願意降格以求,因為我心目中的白骨精分量很重,也不是什麼演員都能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