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後黑暗的人生中,我不曾一次想起過,如果讓我回到十歲那年,我還會像當初的陳盼安一樣躲在角落默默哭泣嗎。
不過須臾我就有了答案。
不會了。
現在的我如果遇見了十歲的陳盼安,我會輕拍他肩膀,告訴他:“去吧,到他們麵前哭出來,不用那麼懂事的,在母親麵前,不必委屈自己了。”
1930年,在東北的一個小城裏,漫天的雪覆蓋了這座城市,一戶院落裏,四歲的陳柔希跪在佛像前,雙手合十模仿著大人們的模樣虔誠的向上天祈禱可以有個弟弟,片刻後,房間裏響起了嬰兒啼哭的聲音,母親順利誕下一個男嬰。
陳柔希看著男嬰,大大的眼睛泛起淚花說道:“弟弟是我求來的,以後要聽我的話!”大哥陳盛和三哥陳楠站在旁邊亦是滿臉笑意看著男嬰。
二姐和我說這些的時候神采奕奕,我滿臉崇拜的看著她,那認真的樣子,如果不是後來我長大了,還真會相信自己是她求來的。
從此事可以看出二姐很是精明,她好似從來不會被人欺負,每當三哥惹到二姐時,她都會帶著哭腔去找父親,讓父親帶她去街上買糖吃,我們都知道父親最寵她了。
我並沒有在意這些,因為二姐的糖總會有一半到了我的手裏,她知道我喜歡吃糖,所以總會惦記著我,有著這麼一座“靠山”我也從來沒有受過委屈。甚至我還有著全家唯一一個的長命鎖。
1931年,日本人的飛機在我國的天空上肆意盤旋,掠奪著我們國人的生命。1937年東北淪陷了。原本繁華的街頭,現在隻剩下滿地的落葉。大哥和三哥總是在院子裏拿著長長的木枝對著天空瞄準,隨後又滿臉沮喪的放下。
父親平時在家裏總是給我們講故事,大多都是戚繼光抗倭之類的,我們會跟在他屁股後麵問他,日本人為什麼總來侵略我們呢?一直文質彬彬的父親難得的爆了句粗口,“狗總愛來搶東西吃。”
當時的我並不懂什麼叫做戰爭,隻知道滿大街站著持槍的日本人,他們占領著我們的土地,吃著我們的糧食,欺負著我們。
那段時間父親出門的頻率越來越高,母親臉上的愁容也越來越多,我哭著過去抱住媽媽的大腿問道:“媽,是不是我吃太多了,把咱家吃窮了,以後我少吃點兒,媽媽別不開心了。”
她聽到後笑了出來:“我們盼安什麼時候這麼懂事了呀,不過啊可不需要你委屈自己,你正在長身體,一定要多吃點,快快長大等你保護媽媽。”
“媽,你放心,等將來我長大了,我一定給你買好多好多糖吃!”
“好!媽媽等著盼安長大!”
回想起來,眼前的麵孔好似永遠的那麼和藹,給人一種親近的感覺。
又是一個大雪天,父親帶回來了兩個小女孩兒,姐姐叫林淮伊妹妹叫林淮芷。
我站在母親身後偷偷打量著這個跟我一般大的女孩,她眼神清澈,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雖然灰頭土臉但仍掩蓋不住一身青春的氣息。此時她的眼睛正直勾勾的望著我手裏的糖,眼神充滿了渴望。
那天晚上,淮芷在喝下一碗米粥後嚎啕大哭,我並不理解,這隻是普普通通的一碗米粥為什麼,會引起這麼大的反應,後來想想這對於當時逃難的人們來說應該也是難得的美味了吧。
母親決定留下他們,那天全家人都很開心,二姐作為家裏唯一的女孩,覺得多了兩個姐妹很是高興,我也因為有了一個同齡的玩伴而歡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