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和淮芷玩樂時看見淮伊拉著母親說悄悄話,我滿心疑惑。淮芷走過來說:“其實我是和姐姐跑出來的,我們母親死了,父親想把我賣了換吃的,姐姐舍不得我,帶著我跑出來了,她不想讓我知道這些,怕我傷心,所以我假裝不知道。”我震驚於眼前這個比我小的女孩竟然從沒感受到父親的關愛。同時也替她感到可憐,在這麼小的年紀竟然還如此懂事。
這件事便成了我們第一個秘密,我們都假裝不知道這些事情,她說不想姐姐傷心的時候還來安慰她。
一天傍晚,我偷偷來到淮芷房間,向她攤開手掌,借著月光隱隱能看到手中那顆被紙包好的糖果,我輕聲問她:“喂,這是糖,你喜歡嗎,喜歡的話就送給你了。”
她很是猶豫,可能多日的饑荒落魄讓她覺得失去是很珍貴的,但是這憂鬱的樣子讓我失了麵子,這顆糖可是我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二姐找我要我都沒給。於是我便直接把它塞進淮芷的手裏,她認真的看看了還放到鼻子前聞了下,隨後衝著我露出了笑容。
她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兩個小酒窩忽隱忽現,眼睛彎彎的笑成了月牙。
家庭成員變多了,也讓這不大的院子變得熱鬧起來,總能聽到好聽的嬉戲打鬧:“媽!陳楠踢我屁股!”“李媽!盼安她揪我辮子!”“媽,二姐她把我吃的拿走了,還不還給我。”“陳楠!就你會告狀!”……
但跟以前比起來,父親在家的時間變得越來越少。
日軍的侵占使得天津的街道失去了往日的光彩,隨處可見他們的崗哨,我們這一群孩子也不敢去到城裏玩耍,隻有後山才是我們的天地,漫山遍野的月季好似還不知道這邊土地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還在奮力的生長著。我們在順林裏奔跑著,嬉笑著,可每當這時,大哥總是憂心忡忡地望著遠方。回家前,我們會站成一排,等著大哥一一點名,然後一起回家。
走在回家的路上總會碰到日本人巡邏的部隊,每到此時我們就會躲起來,那時候的我和淮芷還什麼也不懂,全然把它當作我們之間的遊戲。
女孩子發育比男孩要早,所以淮芷當時還要比我高半頭,躲起來的時候她總比我跑得快,當她超出我一段距離後,她總會停下腳步看向我說:“你跑的太慢了,我不等你了!”聽到這話時我會以一顆糖果為代價讓她等等我,漸漸的這也成了我們之間默契的行為。
我們曾經的私塾因為收到日軍侵占的影響也停止辦學了,所以我們的學校轉移到了家裏,而母親也成為了我們新的“私塾先生”。母親說過,中國人生來就會習漢字說漢語,哪怕生逢亂世,也要存有希望。
每到夜裏,母親就會支起黑板立起板凳,點燃一根蠟燭,我們圍繞在母親身旁,聽著她教我們讀書識字,淮芷雖然和我一樣聽的懵懂,但她很喜歡,每當母親講課時,淮芷的眼睛裏就好像充滿了光彩。
後來,我和淮芷玩鬧時在母親的房間裏翻出一盞破舊的紙燈籠,我們想盡辦法想修好它最後也沒有成功,母親走過來微微驚喜,她拿著燈籠感慨的說:“這是我的爸爸媽媽做給我的,現在他們都不在了,沒想到它還在呢”小時候的我看不懂母親的眼神,現在想想那應該是留戀,對過去記憶的留戀,她好像做了一場美夢,回過神時,眼底已泛有點點星光。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大人也會想念自己的爸爸媽媽啊。
可最後她還是把燈籠束之高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