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三十裏外長安城中宣化街中段,林山將軍府中,此刻也已亂成一團。由上至下,凡是管事負責的,從將軍夫人,管家,大丫鬟,到管事婆子,都焦急的等在三公子的臥室外。過了好大一會兒,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一位須發皆白的老郎中從臥室中走了出來,對將軍夫人施了一禮,笑著說道:“林夫人不必擔心,三公子沒事了。好在發現的及時,不過是嗆了幾口水,沒有大礙的。老朽給三公子服下安神鎮靜的丸藥,現在已經睡下了。夫人還請回去休息吧。老朽也要告辭了。”
將軍夫人鬆了一口氣,臉上的憂慮神色褪去不少,說道:“有勞王老醫師了,大中午的就把您請來,一直忙到現在,午飯也給耽擱了。您年歲高了,本不該如此驚擾的。可您也知道,雲兒的母親離世的早,他自小又體弱多病,因此我家老爺最心疼的就是他。今天鬧出這種事情,我隻怕別的醫師沒有回天手段,把雲兒給耽誤了,這才請您親自來診治。還請王老醫師多多體諒,在府上用過飯再回去吧。”
老郎中笑了笑,道:“林夫人見外了,我和林將軍在白骨灘前一場血戰中結下的生死之交,就是水火中都去的,些許小事何必如此客氣。三公子自小都是我來診治,原本就親近,出了這樣的事情,老朽在家裏哪裏還能坐的安穩。不過……”老郎中語氣一轉,眼光掃向台階下人群中的一名中年管事,說道:“林夫人,容老朽這個外人多句嘴,林將軍多年征戰,南拒巴蜀,北破匈奴,為我大晉朝立下赫赫戰功,近來大公子從軍兩年,在北方嶄露頭角,被視為年輕一輩的佼佼者。老朽還聽說二公子修為越發精進,將來也是要從軍為國家效力的。如此顯赫的將門,風光是風光了,可盯著的人也越來越多了,若是因為一兩個狐假虎威的仆人壞了將軍的聲譽,惹來禦使言官的非議,隻怕非是將軍和夫人所願吧。”
林夫人循著老郎中的眼光,看向台階下的中年管事,正是她派去延請老郎中的內府管事趙福。這趙福是她本家表妹的男人,因為這層關係,平素行事就有些飛揚。林山將軍鎮守衝關,平日難得回來一次,林夫人念著親戚關係也就不太過問。誰想這次又惹到了王醫師頭上。她寒聲問道:“趙福,怎麼回事,讓你去請王老醫師,你有什麼怠慢的地方嗎?”
“這,這……”趙福哪想到王醫師竟把狀直接告到夫人麵前,一時不知如何作答。隨侍在王醫師身旁的年輕人,突然說道:“怎麼不說話了,那時的霸道勁頭都哪去了。哼,我隻不過說了句師父正在後院烘焙藥材,請他稍等一會兒,我立刻去請,他就嫌棄我慢了,居然踹了我兩腳,請夫人看看,我身上的腳印還在。”說著抖了抖前襟,上麵果然印著兩個模糊的腳印。
林夫人心中暗罵這不開眼的奴才,將軍府上下哪個不知道,王老醫師不隻是醫術高明,享譽長安。當年作為隨軍醫師,跟隨晉軍在白骨灘同匈奴一場血戰,多虧王老醫師的續命丹藥神妙無方,把數十位晉軍將領從黃泉路上硬生生拉了回來,這其中就有當時還是前軍校尉的林山將軍。雖說王老醫師執意平輩論交,但林山將軍每次見了都要致後輩的禮節,若是讓將軍知道今天的無禮,隻怕趙福得落下一個殘廢加被逐出府外的下場。看在表妹的份上,總要保下這個蠢材。於是林夫人說道:“趙福,讓你去請王老醫師,你居然如此無禮,就是為三公子的事情著急,難道連起碼的禮數和將軍府的臉麵也不要了嗎,林平總管,把他送到刑房領十次鞭撻,之後的處罰等三公子的事情過後再行追究。”
王老醫師如何聽不出林夫人話中的回護之意,隻是話已出口,也不想再收回,說道:“三公子已然無恙,老朽就告辭了。”林夫人要親自送出府外,他隻是不肯,推辭一番,由副總管代為送出。焦急忙碌了半響,林夫人也累了,安排下丫鬟仆人在臥室外麵伺候著,便回到內府休息去了。
靜悄悄的臥室之中,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仰臥在床上,圓睜的雙眼中滿是不可思議。雖然王老醫師的鎮靜丸藥藥材珍貴,配伍得當,可卻敵不過他頭腦深處,那靈魂的風暴瘋狂肆虐。瘦削的臉頰,蒼白的膚色,一雙略顯秀氣的大眼睛,隻有兩道黝黑的劍眉,才能稍稍看出些林山將軍硬朗的模樣。躺在床上的自然是林山將軍是三公子,林雲。可軀殼之中的靈魂卻是身遭橫禍,從地球穿越而來的華清學府研究生,顧寧。
穿越了,冷靜下來的顧寧發揮出理科學生的優勢,一條條理出頭緒。自己現在是晉王朝折衝將軍林山的三兒林雲,前麵有兩個同父異母的哥哥,林石,林鐵,還有一個妹妹林馨。最重要的是,他現在閉上眼睛,就能看到頭腦中有一團發光的圖案在緩緩轉動,而這個圖案是他最熟悉不過的,老師劉豫東教授的科研理論,用三維碼表現出來的大統一理論的模型和公式。這曾是他和老師最珍視的,可現在來到一個古代文明的世界,這單純的理論模型能發揮什麼作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