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車!”
步楚華的命令讓坐在副駕駛座的千行愣了愣,他迅速說,“步帥,我們必須立刻趕到城外,從晉康調過來的部隊馬上抵達泉州,等天一亮咱們就攻進城內,裏應外合下,徹底可以瓦解丁望山的部隊,還可重創黃鬆的銳氣!”
“需要我再說一次嗎?”步楚華冷凝的語氣令千行不敢再勸,隻好命令司機停車,夜幕之中,宋靜語跳下車便往賀府的方向急奔而去,千行忍不住問,“步帥,宋小姐她會有危險的,真不阻攔她嗎?”
“不必了,開車!”
一聲令下,軍車飛速駛向城外,而宋靜語一邊奔跑一邊在心裏呐喊,“驚雲,你千萬不要有事,一定要堅持下去,一定要!”
她不知道跑了多久,感覺雙腿有些酸脹時才看見賀府的屋脊,她本想奔過去,卻被前麵紛雜的槍聲逼得停在那裏,四處打量一番後,她沿著方才撤離的方向竄進了賀府旁邊的那間屋子。
這間房屋顯然是早被步楚華租了下來,她從虛掩的後門進去時,四處鴉雀無聲,她緊張的關上門,穿過廊道進入方才站立的前院,院裏有顆長得很高的樹,她不假思索的往上爬,邊爬邊淚水橫流,因為這個場景讓她想起了當年賀驚雲被關在祠堂時她爬樹上去給他傳信的情節,當年的他們那樣情深意重,那樣不怨不悔。如今他生死攸關,她無論如何都要想辦法救出他的命!
當她好不容易爬上樹的半腰,依稀可以借著樹葉的枯枝打探賀府時,隻能看見院中躺著的好多屍體,鮮血將紅地毯染成了一種黯紅色,被紅燈籠裏照出的光映得如黑色一般刺目。賀守誠倒在地毯上,渾身僵硬,他的胸口有個血洞,此刻正汩汩流著鮮血,而他身旁,顧懷芝呆呆的跪在他旁邊,神情木訥呆滯。
在他們身後,三姨太半跪在地,哭得死去活來,嗚咽的哭聲在空寂的賀府上空飄揚,似鬼哭狼嚎,令人有些不寒而栗。
宋靜語的目光掃遍賀府都沒有見到賀驚雲,心下倒是一鬆,如果他不在,或許是被丁司令的人給帶走了,可一想到如今賀家家破人亡,心裏一陣陣難過,沒想到昔日最輝煌的泉州賀氏會在一夜之間敗落至此,早知如此,她當年若是與賀驚雲一起遠走高飛,也許還能保住賀家的百年基業。賀守誠也許不會想到與丁家聯姻是一件多麼錯誤的決定,若非這場政治聯姻,常軍就不會利用這門親事挑撥皖軍的內戰,今日發生的一切,實令宋靜語對軍閥戰爭憎恨無比!
從樹上慢慢滑下來,她默默站在院中整整一夜,無論如何,無論如何,賀家撫養她十八年,她也算是送賀守誠最後一程!
持續了半夜的槍聲在黎明到來之前終於結束,天空適時下起了瓢潑大雨,老天似特意想借這場雨洗涮昨夜發生的一切,讓所有罪惡、醜陋的根源徹底被無根之水衝洗幹淨,雨後的天空雖然還是陰沉著,空氣裏的雲卻似格外明媚,空氣也格外的清新,泉州回到往日的安寧祥和之中。
可惜,這短暫的安寧隨著又一波槍聲的響起令泉州再次陷入戰火之中,城門外,傳來炮火轟鳴聲,一架又一架的直升飛機貼著泉州的屋頂飛過,投下的炸彈將四麵八方轟炸得煙霧紛呈,全城陷入一片暴亂之中,數不清的哭喊聲此起彼伏,在牆外的世界肆虐演繹,戰火持續到傍晚才漸漸消退,暴雨卻沒有停止的意思,老天爺是在洗清戰爭的罪惡嗎?宋靜語喃喃的看著天空問。
有人推開院門走了進來,望著雨中被淋成落湯雞的她不由皺眉,他扔掉手中的雨傘,攔腰將她抱進懷中。
他身上,有淡淡的杜若香味,宋靜語知道是他懷中有個香袋,他喜歡將杜若花的花瓣曬幹後放在香袋裏隨身攜帶,他喜歡那種淡淡的,仿似蘭花的香味。
她沒有掙紮,隻因為她已經累的根本沒有力氣掙紮,胸口開始隱隱作痛,大約是因為正在愈合的傷口淋了一天暴雨複發的緣故,加上渾身又倦又餓,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沉沉睡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聞到一股香味,是雞湯的味道,腹中適時的叫了兩聲,她不得不強忍困倦睜開了眼睛。
落入眼簾的步楚華,難得的露出個淡淡的笑容說,“你醒了?”
她一看見他腦海裏便湧出賀守誠倒在血泊中的那一幕,一股強烈的怨恨令她撲起來用力將他推倒在地,如果目光可以殺人,她一定要在他身上剜出十個八個血洞,替賀家的數條人命報仇血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