綱手多半是不知道水門在路上和鳴人以及小櫻說過的喪氣話--這和把他們老師的經過全部拿出來甩兩遍又轉個圈有什麼區別。
如果說能夠在本命年的第一天清晨穿上老媽準備的紅內褲是清爽的愉悅那麼卡卡西現在的感受便和其恰恰相反。
他早不是少年人,能夠像這樣再見老師一麵,連做夢都沒有夢見過。
曾經再熟悉無比的稱呼,卻像卡殼了的子彈,上膛了又無法發射出來。
那些隻存在於過去,像泡泡一樣的,回憶。
隻是被細弱的尖端觸碰,便會砰的一聲破裂,變成肉眼幾乎不可見的液體四散開來。
他甚至在五六年前,還曾經思考過他們是否真正存在--除去火影岩上四代目的雕像,慰靈碑上被時間摩擦的略顯模糊的名字,一切都顯得那樣不真實。
而在一段時間後,他終於是想明白了。
他的父親,他的朋友,他的老師,都是人。他們脆弱的不可思議--和死在自己雷切下麵的任務目標,並沒有什麼不同。
他殺死了萍水相逢的任務目標,這個世界上便同時多了不知道幾個和他有相似經曆的陌生人。
這個世界似乎就是一個巨大的泡泡,但又沒有一個真正意義上的泡泡。他們都真實存在,卻不切實際。
而比起曾經擁有過美好的人,對於未曾擁有的人來說,現在才是泡泡到來的時候。
“呐呐...綱手婆婆...”
鳴人已經沒有了剛聽到時的咋咋呼呼,反而極為反常的變得沉默,到現在才再一次擁有發出聲音的能力。
“你剛才說...我爸爸是四代目火影,卡卡西老師的老師?”
小狐狸睜著眼睛,而瞳孔卻無法聚焦。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誰--在這一天之前。
而光是沒有父母這一件事情,就足以讓他擁有一個孤獨的童年。
從小到大,鳴人聽過最多的,莫過於:
“你看,那個家夥沒有父母。”
“是啊,是個沒有父母的怪物。”
以及他嚐試搭話,最後隻能得到“媽媽說我不可以和沒有父母管教的小孩說話。”這樣的答案。
鳴人看見過被父母牽著手離開的同學,而自己的手掌卻總是空蕩蕩的。少數幾次被關心,還都是來自三代目爺爺以及卡卡西老師的。
“你真是沒出息。”
綱手忙著往卡卡西臉上套袋子--堂堂精英上忍竟然會因為這種事情過呼吸!但也怪不了他。身為看著旗木卡卡西長大的童顏妖怪老婆婆隻能在該發生的都發生了後,往對方臉上套袋子。
“嗯...嗯!這種事情你直接問本人不會更快一點嗎?”
綱手無奈道,鳴人看著神經大條,卻意外還有這樣纖細的一麵。
緊接著便又是曠世持久的沉默。
春野櫻隻覺得自己不應該出現在這裏,說話不是,不說話也不是,兩隻手無助的摩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比吵鬧更讓人心焦的,是沉默。幸好這裏是醫院,才讓事情變得略微合適了些。
這裏是醫院,卡卡西老師還需要休息,所以大家都在保持安靜。嗯,一定是這樣的。
春野櫻這樣自我安慰。
她默默祈禱,無比希望有神明大人可以降臨,結束這絕望般的沉默。
病房裏隻能聽見四人呼吸,心髒跳動的聲音。就連走廊小孩壓低聲音的詢問都變得清晰起來。
“爸爸,你說媽媽會好起來嗎?”
“隻要明日奈當個好孩子的話,媽媽一定會好起來的。”
春野櫻欲哭無淚,這隻會讓在場的氛圍變得更加凝重吧。
晚風吹過,紅光入室,再見晚霞,如昨日豔麗。
昨天的他們,全然無法想象自己還會有這樣的今日。在所謂明天到來之前,所有人對未來的期待還停留在百分之八十的日常,百分之十五的希望,以及百分之五的災禍。
“喀喀喀...”
“喀喀喀...”
這是什麼聲音,好強的壓迫感。
混著紅色天光,叫人不寒而栗。
有什麼東西,在敲擊窗戶,是什麼?
春野櫻背後一整冷汗,僵硬的扭過頭去查看玻璃那邊有什麼。
渾圓鮮紅色的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屋內,隻有鳥喙時不時像沒有擰緊發條的機關一樣敲擊在玻璃上。
是烏鴉,黑色的,羽毛在昏黃的天色下被鑲上金邊,好似黃泉的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