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爵看見,方知是端居。便笑說道:“好人呀,怎躲在裏頭,也不叫我一聲。”端居道:“此乃敝姊丈家裏。因家姊接小弟同弟婦來看會,因貪看會,竟不曾看見二位仁兄。得罪、得罪。”朱天爵笑道:“這也罷了。且請問,適才對對的這位小姑娘,是誰人之女?怎具此敏捷之才,令人愛殺!”端居笑道:“這就是小女,胡亂取笑,何敢當二位仁兄之譽。”因指著昌穀說道:“這位小學生,對的佳句,方算得一字一珠也。莫非就是天佑兄之令郎?”昌全道:“正是小兒。妄言出醜,自不知羞,今聞令愛妙句,自不敢再作矣。小弟與仁兄相與也不淺,竟不知仁兄有此閨秀。仁兄真可謂善於韞櫝矣。”
朱天爵又問道:“令愛今年幾歲?”端居道:“小弟止有此女。今年才得七歲。”朱天爵又問道:“令愛是幾月生的?”端居道:“是三月。”昌全道:“原來與小兒同年,小兒隻長令愛一月。”朱天爵因指著昌穀說道:“有此才郎,正宜配此佳人。今日無心一對,大有天緣。且兩人對中,卻又暗合著才郎佳人,自然是一對佳兒佳婦。這段姻緣不可當麵錯過。我如今也不管你二人肯與不肯,我定要做個月下老人,與你二人結為親家。何如?”
正說著,又是一起會來,打得鑼鼓喧天,眾人齊擠上前觀看。會過了,端居即領了昌穀到簾內去,與眾親眷看。眾親眷聽見外邊說,要將他與端家做女婿,人人歡喜,俱向李氏說道:“端奶奶,你招了這個標致的女婿,也不枉姑娘如此聰明。兩人比並起來,郎才女貌,真是玉琢成粉,捏就的一對好夫妻。”因叫昌穀與端奶奶作揖,道:“這就是你的丈母了。”
昌穀聽見,恭恭敬敬作了兩個揖,又與眾婦人作揖。眾婦女又風風耍耍指說道:“這姑娘就是你的娘子了。你們兩人也該相見。”遂將昌穀立在右首,又將容姑立在左首,也叫他作了兩個揖,就同坐在一處,看簾外的會來。眾婦人拿了許多點心茶果與他二人吃,又不住向端奶奶麵前稱讚昌家學生的好處,李氏亦甚喜歡。
又看了半日,方才過完了會。昌全欲要回去,端居道:“這裏是我姊丈家中,小弟也做得半主。敢屈二位仁兄進內一坐?”朱天爵笑道:“你如今得了佳婿,也該先請媒人吃杯喜酒。”遂一手拉了昌全,三人同走入堂中。不一時,內中送出茶來,端居即吩咐小廝收拾便酒。朱天爵因問道:“令姊丈尊姓,請來一見?”端居道:“家姊丈姓柏,楚中貿易未歸。舍甥尚幼,不敢奉陪。”
須臾擺上許多肴饌,俱是要留親戚現成的。三人坐定而飲。此時昌穀已被裏麵婦女留住,在內吃飯了。三人飲了半晌,朱天爵道:“我三人俱係同學,實與他人不同。今你二人結成親家,以後便是至親。我做了媒人,常言道:『九子不忘媒。』將來親友之情,綿綿不絕矣。”昌全道:“小弟寒薄,誠恐有玷無老門楣,實不敢啟齒耳。”朱天爵道:“我兄差矣。從來婚姻論財,君子恥之。又雲:『善嫁者隻看郎君。』今令郎具此天才,後日包管穩步雲梯,過於爾我。”端居道:“小弟止有小女,實欲擇一佳婿。今日幸遇公郎,隻一對而令我羨賞。後日鵬程,誠如朱兄之言。使小女得配君子,是我所深願也。”
朱天爵聽了,大喜道:“端兄言出真誠,一言為定。昌兄不必過謙。”因又問昌全道:“兄可曾帶得有聘物在身邊嗎?”昌全道:“小弟偶爾出門,實不曾帶得。”端居道:“古人一絲為定,不在輕重多寡。”昌全想了一想,道:“小兒身上倒有一件,不知可作得聘物?”朱天爵忙問道:“令郎帶的是甚麼物件?”昌全道:“小兒帶的,還是祖上傳遺一塊漢玉,良工琢成一對雙魚。小弟留作鎮家之寶,就將此為定,可好嗎?”朱天爵道:“這是絕妙的寶物。有此美玉無瑕,使他夫妻如魚水之歡。即溫家之玉鏡台也。有何不可?”遂對端居道:“兄進去,領了令愛與昌學生一同出來,我自有處。”
端居遂走入內,領了二人出來。昌全看見他女兒,垂垂絲發,窄窄弓鞋,十分可愛。又見兩孩子竟象終日相熟的一般,嘻嘻說笑。朱天爵遂立起身來,說道:“今日迎神會定是吉日,可使昌學生拜見了嶽丈,端姑娘拜見了公公。”端居大喜,忙叫取氈單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