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昌秀才遭祖籍戍邊 杜娘子隨夫軍出塞(2 / 3)

差人見是銀子,又見上麵寫著五兩,便不則聲。那一個便說道:“王老爹,你要怎麼樣呢?”王愛泉說道:“也不敢有別事相煩。隻求二位在官府麵前方便一聲,使昌相公緩得數日,料理些路上的盤纏就是了。若起解,原就是二位,少不得一路上全仗照顧,還有個小禮。今這兩封,先作茶資。”那個差人滿臉是笑,說道:“王老爹,你也怪不得我這位兄弟著急。大凡奉旨之事,若延挨了,又受上司之累,又受本官的氣。若隻依了官府情性,又說我們不近人情。故此差人千難萬難。我今見昌相公這般苦楚,也覺傷心……”

因對著那個差人道:“兄弟你過來!凡事看這王老爹一麵。說不得,我們擔些幹係,替他回聲,看若官府不肯,再作商量。這是昌相公送你的酒資,你老實些收了,他倒放心。”就將一包遞在他手中。王愛泉見他不好自拿,就將這封塞在他袖中,道:“凡事隻要借重二位。”兩個差人滿臉的笑道:“如此多謝了。我們隻得去回複官府,再來通知你們。”差人出門去了。

不一時,親戚朋友聽見昌家有此大變,俱來看他。又不一時,朱天爵、端居也來了。眾人商量,要動公呈保留。昌全道:“此乃小弟祖遺之累,今又奉了聖上旨意,焉敢抗違?蒙列位雖有見憐之心,實無用力之處也。”眾人細想,實是無可奈何。隻得再三寬慰一番,遂別去了。

昌全含淚對著端居、朱天爵說道:“吾三人共事芸窗,又蒙不棄,結為兒女之姻。隻指望悠遠親情,不期罹此遠離大難,今生諒無相見之期。亦且生死未定。我今細細想來,此段姻緣終成畫餅,不如趁今日歸完原聘,使令愛別擇名門,吾兄後來還有半子東牀之望。”

說罷,哽咽不能出聲。端居道:“吾兄何出此言!自古結親,片言允諾,即生死以之。況弟與兄久敦道義,當以倫理綱常,不淪不渝。豈可效敗倫之典?前蒙賜聘,即使千金,亦永不能移也。今吾兄此去,亦未必久滯異域。倘邀天幸,聖情叵測,軫念民瘼,賜回鄉土,亦未可知。況今令郎尚幼,既具此才情,必非池中之物。倘能異日得誌,與小女團圓,亦未可知也。吾兄可放心前去為妙。”

朱天爵說道:“昌兄此際不得不慮始慮終,謹慎君子也。端兄金石不渝,足見友情。若據小弟看來,今日昌兄出門,關山萬裏,道路崎嶇。若帶令郎同行,未免多一番照管之累。你二人既成姻眷,何不將令郎付與端兄,撫育成人,作異日之緹縈,未為不可。庶使昌兄好放心前去也。”端居道:“仁兄之論,雖曰萬全,據小弟看來,尚有萬萬不妥之事。”

朱天爵問道:“何以知其未妥?”端居道:“昌兄與尊嫂止有此一點血胤,今去長途,舉目無親,得此子,亦可消其寂寞。若後日少能成立,亦可負荷析薪。今若一旦棄此始去,雖無痛癢,到那旅店,淒淒邊庭,孤獨之時,定中思痛,那時目斷天涯,父不能見子,母念親兒,悔之晚矣。此時昌兄雖能看破世情,無兒女之態,而尊嫂愛子念子之心,展轉愁腸,那時欲見無由,能保無疾病之虞乎?尚有不可盡言者。”

昌全聽了,不勝感激道:“端兄深慮及此,使愚夫婦感戴不盡矣。今所憂者盤費不周,奈何乎?因說道:“我今將房產動用之物開出,煩二位尋人變賣要緊。”

到了過午,差人來說道:“我們不知費了多少婉轉,老爺方準許三日起解。你們可作速料理,不可臨期有誤。”差人去了。朱端二人即別過,分頭尋人脫賣去了。昌全在家收拾了一番,因對家人昌儉說道:“你在我家兩代,並無好處及你。我今遠去,家業化為烏有。你也無存身之地。我今去後,你自做你自己的事,也不必在人家了。”

昌儉聽罷,大哭拜伏在地道:“小人自幼蒙相公抬舉,亦不曾效得犬馬之力。今欲一身迢隨服侍,又恐路上盤費不周。隻得忍今日之別,不敢同行。但先老相公墳墓在此,一旦祭掃無人,甚為心痛。相公遠離,小人或在墓旁作一棲身,不致春秋有缺也。少盡報恩之念。萬一天有見憐,異日小相公騰達歸宗,小人作漁父之引,庶不致失迷也。”說罷大哭。昌全也流淚道:“原來你倒有此敬心,有此孝念,能為我如此。汝即是我昌家後代。我今留田五畝,將東邊小屋三間與你住。你今也不必出姓,我與你竟作兄弟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