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香奩才女代傲父做真壽文 絳帳庸師為愚徒集假家課(3 / 3)

周重文看了昌全,笑說道:“常寅翁既如此見責,小弟何敢再隱?隻得要真說了。說便說,隻怕老寅翁初聞之而驚,再回思而又喜也。”常勇大笑道:“老寅翁說得這等奇奇怪怪,無非高其聲價,欲使小弟敬而服之也。老寅翁幸速見教,毋使小弟寸心在胸中,如大旱之望雨。”周重文知不可瞞,隻得直說道:“昌參謀不獨具文武之才,而宿學甚富。隻緣年大無子,止生此一令愛,遂視掌珠為箕裘。於軍中閑暇,竟將胸中之學,悉心教之。不期他令愛天生聰慧,又能仰承父誌。讀盡父書,下筆竟要跨灶閨詞。詩句長篇大賦不可勝數。小弟也一向不知,前日蒙老寅翁見教,小弟即奉來命,煩昌參謀一揮。不期昌參謀偶得小疾,不能承命,他令愛恐誤台事,竟代父具草。小弟見其脫略常套,獨具精神,甚為驚訝。又見其筆墨之外,更有一種秀媚之氣。再三詢[原書以下缺320字]虛名,而失之當麵。”

周重文聽了,因說道:“常寅翁高論,自是選婿良方。昌參謀不可不深思其妙。”昌全聽了,忙向常勇深深打一恭,道:“謹領台教。”三人說得投機,歡然暢飲。常勇便與昌全更覺親熱。臨別尚有許多眷戀。周重文與昌全直送出轅門,常勇方才作別而去。正是:

良賈深藏實不差,奈何輕露一枝花。

隻因不慎春風麵,惹得遊蜂滿樹嘩。

原來這常勇是北京人,隻因會趨奉曹吉祥,故得做了此地的總兵。他生得一子,取名常奇,今年十七歲了。隻因這常勇是個武官,文理不甚溜亮,故要兒子刻苦讀書。便不惜館金,請了有名的先生,隻要教得常奇文理通透,做一文官,方才快活。不期這常奇人物倒也生得魁偉,有些福相,書倒也肯讀。隻無奈資性愚鈍,再讀不透。今年十七歲,才做破承題,尚未知一些竅脈。先生見常勇急欲教子成名,隻得將他的破題逐句改過,送與常勇去看,隻說令郎漸入佳境矣。將來必是大物。

常勇見先生稱讚兒子,也就信為實然。以為兒子功名可望,才子可稱,又每每思想,若在此地必難成名,須到京中方能出頭。故屢屢要送兒子進京。先生說道:“令郎雖是有才,尚未充足。還須揣摩,然後一戰成功。古語雲:『三年不鳴,鳴則驚人;三年不飛,飛則衝天。』正此之謂也。”常勇隻得留下兒子,請他再教。然心下認真兒子的才高,遂打帳要求一個才貌之女配他,方才得意。雖有此意,卻因眼前無人,隻指望京中去求。故將兒子的親事就因循下了。

今日常勇恰恰在周重文衙中飲酒,聞知昌全的女兒能做壽文。如此多才,又且未聘,正中其懷。不勝大喜,遂留心要娶他為媳婦。因在馬上一路暗想道:“不期昌全生此奇女,若不早求,倘被他人娶了,豈不當麵錯過?但我看昌全這老兒,做人有些古板,世務有些不達。他有了這個女兒,必定要在女婿麵上用心揀擇,必敵得他女兒的才情,方肯死心許嫁。若是有一些不妥,莫說此老,我想此女既會做如此的好文章,自家一定有些主意。就是這老兒肯了,這個女兒不肯起來,也是無法。隻不知我的兒子胸中才學,果是如何?不知可能實實敵得他過?想到此處,一時無法起來。

忽又想道:“我一個總戎顯職,將來掛印腰玉,拜將封侯,俱實實可望。他雖是參謀,尚無關防印信,不過是個軍中書記之人。參謀二字,無非名色為人所重。我若以威勢壓他,他安敢抗違不從?況且我的兒子,等我腰玉之後,使他進京懇求曹中貴一臂,隻怕舉人、進士可垂手而得。若論力量,縱不望鼎甲,二甲之內還要占在前邊。若在二甲,選入翰林,至穩至當。他的女兒若肯許嫁,一進吾門,即鳳冠霞帔,就做夫人。豈非榮幸?我若去聘他,難道這老兒就不想到這個田地?”因又道:“但隻恐才子配佳人,必使男歡女愛,以作佳話,使人羨慕方妙。我今若但以勢利壓求,未免使人笑我武夫輕才。”

想來想去,這又不好,那又不妥。忽又想道:“我如今除非如此,如此,方不失斯文體統,大家有光。這老兒方不敢有詞。”在馬上想到得意之際,遂意氣揚揚,歸到本衙。眾軍士接入,常勇且不進私衙,竟往書房中來,看先生與他兒子。隻因這一來,有分教:

姻緣遇而不遇,佳期合而不合。

不知常勇果聘得昌全的女兒為媳婦否?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