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端郎閱報驚流離相思欲死 昌女評文疑盜襲鑒拔如神(2 / 3)

昌全聽了隻得說道:“令公郎雄才天授,晚生焉敢佛頭著糞。”說罷觥籌交錯,曲盡其歡。然後作別,上馬而去。正是:

賣假全憑讚,誇才莫怕羞。

讚誇如得力,明眼也回眸。

周重文與昌全飲酒回來,且按下不題。

卻說端昌在端居衙內,已長成十六歲了。忽一日,因學中無聊,遂同了衙役走出學中來閑步。隻見一人手拿著一本書走來,端昌不知是何書,因走近前來借看。那人見是一位少年相公,連忙送過來看。端昌一看,卻是一本縉紳。觸著他的心事,因想道:“鳳小姐的父親鳳儀,在京做官,畢竟也在上麵了。”遂將京中各衙門細細翻看,並不見有鳳儀名字。心上吃驚道:“莫非他升轉外任了?”又細細查去,也不見有。

他還打帳從新再看起。那人說道:“小相公是要查那位老爺?”端昌也不應他,遂又看完,也竟不見。因說道:“他在京做官,為何不載名字,這又奇了。”那人道:“小相公有所不知。官府升降不一,或是閑職,或是論死,或是軍配流徒,一年幾換,那裏是一定的。我是專走報的。小相公要查那位老爺,隻問我便曉得了。”端昌無奈,隻得說道:“我是尋親戚鳳儀的。”那人道:“這鳳儀久不在京了。”端昌忙問道:“莫非致仕歸家嗎?”那人道:“那裏是致仕。因他得罪朝廷,久已連家小流徙邊外去了。”

端昌忽然聽見說家眷都流徙去了,嚇得冷汗直淋。隻得又問道:“老兄這信是真嗎?”那人道:“我們專管朝報,豈有不真之理。”討還縉紳就去了。端昌見說是真,想到小姐身上,忍不住傷心起來。渾身竟軟了,不能行走。因對衙役說道:“我一時身子不快,不去閑走了。”

遂轉回衙裏,走入書房,呆思靜想道:“怎我二人如此緣慳,多遭魔障!天既不使我團圓,何不當初不相識?既使我二人相見情深,為何又令我二人如此顛顛倒倒?生死未決,欲見無由。我南爾北,九死一生。此何意也?莫非這段姻緣,終難指望?”又想道:“鳳小姐嬌花弱柳,柔嫩豐姿。即藏之深閨金屋,猶恐不禁。今一旦風霜遠涉,邊塞淒涼,舉目無親,傷心誰說?自應柔腸寸斷,幽恨千端,怎免得瘦損腰圍,摧殘玉貌。鳳小姐既一身如此,我端昌還要此性命何為?況鳳小姐情義甚重,我既念他,他亦未必不念我。”

端昌想到此際,不禁涕淚橫溢。家人送進夜飯來,他竟不吃,和衣睡倒。睡到更餘,隻見一天月色照入窗來,端昌因想道:“我何不起去,向此月光拜禱一番也好。”遂起身走到庭中,輕輕移出書桌,又見爐中尚暖,即忙添上些香,深深對著月光拜道:“嫦娥,嫦娥,你是廣寒仙子。縱不念我端昌東西顛沛,也須憐鳳小姐邊塞流離之苦。早賜還鄉,以為我二人團圓之地。”

拜祝畢,端昌見月色甚佳,隻在月下徘徊。又想起當初與小姐定盟,亦同此月。昔日照我兩人成對,今日照我一人孤單。你在此照我,亦未必不去照他。既有照我之勞,何不憐我兩人,各將心事傳來,令我一人感你的深恩。”說罷,想罷,又對月再拜了一番。早見月影西斜,將及五鼓。端昌無聊之極,隻得上牀,孤孤恓恓的睡去。忽見鳳小姐走入書房,對著端昌笑說道:“哥哥我來也。”端昌見了大喜,連忙起身說道:“今日方遂我良緣矣。”正欲述別後之苦情,忽被雞鳴驚覺,端昌依舊在牀。忽歎一口氣,道:“恨殺金雞,今叫我何處去尋訪?”正要追想夢中小姐的嬌容,思欲摹擬一番,怎奈頭如斧劈,渾身發熱,昏昏沉沈,似睡非睡。正是:

人生最苦是相思,暗痛私疼隻自知。

慢道靈心都識破,關情到此也成癡。

到了次日,端昌直睡到飯後。館童見他睡久,隻得來催。隻見端昌麵紅耳赤,含糊不答。館童忙了,如飛報知老爺、奶奶。端居、李氏連忙走入書房來看視,見端昌睡著,問他隻不答應。連忙請醫調治,幸得端昌元神充足,不曾損傷,調理了月餘,方才平複。端昌見端居夫妻恩養情深,因想道:“我今一身三姓,皆受深恩。所望者隻我一人而已。我若一旦委形,則豈非天地間之一大罪人也。就是鳳小姐一段良緣,目下雖然離散,料他必能堅守。天下事離而合,合而離,亦理之所必有。莫若還是依鳳小姐臨別之言,倘博得功名入手,那時三姓之恩可報,即鳳小姐飄零蹤跡,我亦可以追尋。此時徒死,一毫無用。”自此主意一定,遂堅心讀書,以候考期。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