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廣微微苦笑,他本來指的是自己與陳貞之間的感情,但陳貞卻故意話題一轉,提到徐德言,他知道陳貞並非不懂,隻是不願提起。“即是如此,你們何時能夠一切準備就緒?”
陳貞道:“三天後,應該都能夠準備好,請晉王那一天能夠留宿在府中,三更時分我,”陳貞猶豫了一下,“我們會去造訪晉王,到時候,還要麻煩晉王同我們走一遭了。”
楊廣笑了笑:“可以。”
陳貞便福了福,輕聲說:“多謝晉王。”正轉身要走,楊廣卻說:“除此之外,你便沒有別的話要說嗎?”
陳貞腳步遲疑了一下,半轉過身:“玉兒可好?”
楊廣輕歎:“她很好!”
陳貞微笑說:“請晉王代陳貞向她問好,說陳貞很思念她!”
楊廣苦笑,陳貞已經轉身而去,他看著這個女子纖細的身影消失在花叢中,心裏隱隱疼痛,如此的相見,真成了一種折磨,但他卻總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楊素府中,隻要看著她微微一笑,便會覺得幸福。
這樣的日子何時是個盡頭,楊廣抬起頭,長長地籲了口氣,也許,也許殺了她,便不用再掛心!忽然產生這樣的念頭,楊廣自己也嚇了一跳,他忽然發現自己對陳貞的恨意其實也已經深植心底,愛意有多深,似乎恨意也有多深。
他揉了揉額頭,也許是酒喝得太多了,才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想法,慢慢走回大廳,紅拂不時地抬頭看著門口,一見他回來,便露出緊張的神色,他卻連看也不願看她一眼,隻覺得疲倦,如此地疲倦,似乎連活下去也會覺得很累。也許,也許殺了自己也不失為一個好的辦法,那樣便不用忍受如此不堪的生命。
三天後,楊廣果然依言佯醉,留宿在楊素府中,而在此之前,紅拂已經設法使人用酒灌醉了管家,將後門的鑰匙印了模子,私自配了一把。
那一天夜裏,三更左右的時分,陳貞與紅拂悄悄溜到楊廣的房門外,見窗戶大開,楊廣坐在窗台上,手裏提著一壺酒,望著月亮若有所思。
紅拂輕輕推了推陳貞,她吸了口氣,定了定神,方才輕聲叫:“晉王!”
楊廣馬上低下頭,看見她們兩人,便從窗台上一躍而下,陳貞後退了兩步,她總是努力使自己保持與晉王之間的距離,似乎聞到他身上的氣息都是讓人心慌意亂的。
楊廣望了陳貞一眼,那樣深情的眼眸,便是三世也是無法消受,更何況隻是一個不潔的女子。陳貞心裏又泛起了酸楚的感覺,她轉過身,淡淡地說:“多謝晉王了!”
楊廣並不說什麼,三個人在花枝掩映下穿過庭院,這樣深的夜晚,仆人們都睡了,隻偶爾有一兩聲貓的叫聲,月亮十分明亮,大概是十五的夜晚吧!如雪的月光,照著三個人的身影,清清楚楚地落在地上。紅拂忽然有些怕了,她緊緊地拉住陳貞的手,低聲說:“貞姐,你說他會不會帶我走?”
陳貞微笑著安慰紅拂:“既然已經決定了,就去做吧,如果他不願意帶你走,我們再回來,什麼都不要怕,也不要後悔。”
陳貞的勇氣似乎鼓勵的紅拂,她搖了搖頭說:“就算他不要我,我也不回來,我早厭倦這裏的生活了,象是關在籠子裏一樣,我寧可一個人在江湖上闖蕩,也不願意再關回這個籠子裏來。”
陳貞愣了愣,她想不到紅拂忽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個時候,紅拂忽然又變得豪氣幹雲,“貞姐,天下那麼大,能夠四處流浪是多麼幸福的事情。”
陳貞微笑著搖了搖頭,她和紅拂不同,她自小在深宮中長大,性子雖然也倔強,卻沒有那種野性。紅拂有著天生的江湖氣,她所向往的生活,正是陳貞所不能想象的。
開了後門,走出楊府,夜色中的長安街道也是同樣的安寧。雖然陳貞在長安已經生活了幾年,她卻從不知道長安到底是什麼樣的,如今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走,想象著白日裏繁榮的情景,喧鬧的聲音在耳邊一掠而過,陳貞一向喜歡安靜,如今她忽然覺得也許吵鬧並不是什麼可怕的事情。
不知何時,楊廣已經輕輕握住她的手,她轉過頭,看見楊廣凝視她的眼神,雙眸有如星辰一般的明亮,她微微一笑,並沒有收回手去。這個時候的陳貞不再是日間的陳貞、人前的陳貞,她覺得安全而輕鬆,一切的國恨家仇都與她無虞,雖然隻是片刻,但片刻也好。
更聲遠遠地傳來,有一隻烏鴉呱呱叫著從樹旁驚起,三個人都停住腳步,烏鴉繞著樹冠飛了半圈,又落了回去。
紅拂輕笑:“是這個死東西,嚇了我一跳!”
加快腳步走到驛館,驛館的門隻是虛掩著,紅拂走進去,陳貞卻不願進去,她說她要在外麵等侯,楊廣便也留在外麵。其實,在這樣的時候,本來也不應該有什麼人在他們旁邊。
過了不多久,李靖便與紅拂匆匆走出驛館,紅拂臉色紅潤,眼睛裏都溢滿了笑容,陳貞隻看了她一眼,便知道李靖果然無法拒絕她,終於成了紅拂的裙下之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