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8章 紅拂(2)(2 / 2)

楊廣與李靖拱了拱手,互道了一些傾慕的話,時間無多,也不再多言,四人匆匆來到城門前。

楊廣擊掌三聲,從黑暗中轉出一個軍吏,手裏牽著兩匹馬,見了楊廣行了一禮,便去打開了城門。

陳貞冷眼旁觀,知道楊廣一定是先做了布置,他心思細密,沒有忘記幫助他們兩個準備馬匹。

紅拂輕呼一聲,拍拍頭說:“我怎麼忘記馬了,幸好有晉王。”

陳貞微微一笑,走上前去,輕聲說:“以後事事小心,在外麵可不比府裏,都得自己打點,可要辛苦得多了。”

紅拂眼圈紅了,“貞姐,謝謝你了!”她側頭看了楊廣一眼,楊廣仍然隻是盯著陳貞,眼裏似乎再也沒有外物存在,她歎了口氣,俯在陳貞耳邊說:“晉王對你一片癡心,你為何就是不能放下心結?”

陳貞愣了一會兒,苦笑著搖了搖頭,什麼也沒有說。

紅拂與李靖上了馬,又揮手向兩人告別,匆匆馳入夜幕中。陳貞目送著紅拂的身影去遠,紅拂身上紅色的鬥篷被風吹起來,起伏不定,象是一隻大鳥一般,她不由有些羨慕紅拂,幾年前自己有勇氣一意嫁與徐德言,現在這種勇氣早已離她而去,那樣任性的日子隻是一場夢境,如今夢醒之後,便是再世為人。

兩人走回城中,心情一下子低落了下來,連月光似乎也變得黯淡了。長安的街道還象是剛才一樣安靜,卻靜得讓人心煩。

回到楊府門前,楊廣站定腳步,“貞兒,我明天就要回揚州去了!”

陳貞抬起頭,兩人目光相接,隻是靜靜地凝視,便覺得心裏安靜如水。

“路上風疾霜重,晉王要保重啊!”

楊廣笑道:“揚州瓊花,天下無雙,隻瘦西湖邊有著一株,花期也是極短的。”

陳貞愣愣地聽著,其實在這個時候忽然提到瓊花,真是有點風馬牛不相及,但楊廣就是想到了,陳貞也便聽下去,在楊廣看到,這是十分理所當然的話題,在陳貞聽來,這也是十分理所當然的話題。

“原來在健康的時候,哥哥很喜歡瓊花,曾經命人裁了枝移植到宮內,卻無論如何也無法成活。哥哥一怒之下,便命人將瓊花整棵移了過來,想不到,不管怎樣精心地照料,那棵瓊花越來越枯萎,不僅不能開花,似乎連活都活不下去。哥哥無法,隻好又將瓊花送了回去,一送回去,花立刻又長得很好,第二年便開花了!”

楊廣說:“現在瓊花也是年年開花,有的時候,會開幾種不同顏色的花!”

兩個人閑閑地說,說的是不著邊際的瓊花,卻又都明白個中深意。陳貞輕聲說:“前些日子,妹妹派人通知我,說是哥哥因病死了,我連他的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楊廣輕輕歎了口氣,情不自禁地將陳貞摟入懷中。陳貞以手掩麵,低聲說:“你們給他的諡號是煬,就算是再追贈大將軍,又有什麼用呢?後世的人都知道他是一個昏君,可比桀紂。”

楊廣默然不語,這個時候,他也不知道說什麼好。陳貞掙脫他的懷抱,抬起頭,月亮映著她眼中的淚光,“我那個時候很恨哥哥,他為了張孔二妃,連我和妹妹都不要了,現在他死了,我卻又傷心不已,他到底是我的哥哥。”

楊廣輕歎道:“貞兒,跟我走吧!”

陳貞後退了幾步,淒然看著楊廣,“你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楊廣忽然有了怒意:“為何不可能?紅拂也可以和李靖走,你為何不能跟我走?”

陳貞靜靜地看著他,一字一字道:“因為你是晉王,我是樂昌公主!”

樂昌公主,這個名字許久沒有人提起,自己以為早已經忘記了,現在說出口,也覺得陌生,似乎是前世的名字,與今生無關。但到底不是前世,到底也沒有什麼今生,世間的事,也無非是造化弄人罷了。

楊廣卻不服:“樂昌公主又如何?晉王又如何?我寧願不做晉王。”

陳貞搖了搖頭:“就算你寧願不做晉王,我卻還不能忘記我是樂昌公主。也許,也許來生,你不再是晉王,我不再是樂昌公主,……”

“什麼來生,我隻要今世,六道輪回,來生我是否還能找得到你?我不要來生,我要的是現在。”

陳貞苦笑著搖頭,決絕地走入門內。轉過身,楊廣仍然期待地站在門外,她卻關上了門,看著楊廣被關在門外,什麼來世今生,都隻是玩笑,即不會有今生,也不會有來世。

抬起頭,月亮仍然雪亮雪亮,那麼疼痛的明亮,心裏冰冷如月光,卻仍然無法落淚。這樣的人生,何必再有什麼來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