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化及閑閑地笑笑,不答反問:“皇上呢?”
蕭玉兒雖然覺得他的口氣無禮,卻也不好發作,隻淡淡地說:“皇上大概到別的宮裏去了。”
“是啊,皇上夜夜笙歌,剛才我看見他去找殿腳女吳絳仙了。”
蕭玉兒看了他一眼,“皇上不在,你還不退下?”
宇文化及卻並不後退,反而迎上一步:“我就是知道皇上不在,才來這裏的。”
蕭玉兒愣了愣,抬起頭,見宇文化及雙眸灼灼地盯著她,她心裏便不由燥熱,這些日子,有許久未得到楊廣的寵幸了,她這樣的年紀,卻是最耐不得寂寞的。
她轉身走入宮內,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跟著她,不用回頭,也知道必是宇文化及跟著走了進來。
心裏卻忍不住悲傷,想起十三歲那一年初嫁給楊廣時,自己一見到他便被他深深吸引,一直以為是嫁了全天下最好的男人。如今,這麼多年過去了,楊廣對她並不是不好,卻總是覺得不滿足,那樣淡淡的空虛,一直進入骨髓之中。深宵醒來,獨自一人望著外麵的月光,忍不住悲傷。
以後的日子,凡是楊廣不在宮內,宇文化及總會忽然出現,他本是楊廣的侍衛,對於楊廣的行蹤了如指掌。
冬天來了後,楊廣卻似乎對於這樣的生活產生了厭倦,他不再臨幸女子,卻每天都會到蕭玉兒宮中來。
蕭玉兒覺得奇怪,以為他是知道自己的私情,卻有一日清晨,見楊廣呆呆地望著鏡子。
蕭玉兒問:“皇上在想什麼?”
楊廣笑了笑,淡淡地說:“不知道是誰來取我項上的人頭。”
蕭玉兒心裏一酸,忍不住落下淚來,楊廣卻反而抱住她說:“哭什麼?人總是會死的。”
蕭玉兒暗想,若是當年陳貞肯嫁與你,一切會否不同,但她卻終於沒有問出來。
這一天晚上,兩個人都無法入睡,攜手到窗下。這二十幾年的時光,楊廣都未曾與蕭玉兒如此親熱,到了這個時候,才終於有了一點點溫暖的感覺。
月光如水,照在人的身上,也有微微的寒意。
忽聽花叢裏傳來吃吃的笑聲,兩個人一齊望過去,見一個女子纖細的背景映在花影間,蕭玉兒問:“是誰?”
楊廣搖了搖頭:“似乎是寶兒。”
袁寶兒是剛剛進獻來的女子,姿容美麗,甚是得寵。蕭玉兒笑道:“怎麼會是寶兒,她是萬萬不敢作出這樣的事來。”
楊廣渾不在意地說:“我這麼久未曾找過她,她耐不住寂寞也是可能的。”
蕭玉兒心裏一動,便默然不語。楊廣卻忽然來了興致,對蕭玉兒說:“你在這裏等我,我去抓他們。”
蕭玉兒點頭,楊廣便躡手躡腳地走到花叢旁邊,忽然大喝了一聲,在花叢裏偷情的人嚇得跌倒在地,手忙腳亂地爬出來,一見是楊廣,都慘白了臉。
原來是一個小黃門和宮女偷情,卻並非袁寶兒。楊廣也不追究,隻揮揮手讓他們走了。
蕭玉兒覺得此時的楊廣才象是二十多年前自己初見的楊廣,那種年輕飛揚的性情已經久違了多年了。
蕭玉兒很想問他,是什麼使他改變,是陳貞嗎?但她終於還是沒有問出口。後半夜,兩人也不睡了,隻是說一些在東宮時的舊事。
一直到東方放了白,楊廣到溫室中沐浴,蕭玉兒因一夜未睡,覺得疲倦了,便躺下休息。卻怎麼也睡不著,房頂上的烏鴉叫個不止,她越聽越覺得煩,命宮人將烏鴉趕走。
宮人取來長竿,到房頂去驅趕烏鴉,烏鴉被趕得到處亂飛,卻就是不肯飛遠。
許多宮人都聚在下麵看,蕭玉兒被吵得更加睡不著了,她索性不睡,也走出來。
此時,忽見一個侍衛急急地跑來,遠遠地就在叫:“皇後娘娘,不好了,宇文將軍意圖謀亂,已經進了溫室了。”
蕭玉兒心裏一驚,忽見日光如流血般一下子向四方散逸而去,她更加驚懼,連忙向溫室而去。
到了溫室前,見這裏已經被宇文化及的人馬團團圍住。她也顧不得生死,隻是向前行,守門的是趙行樞和孟景,見她來了,隻相對使了個眼色,竟然分開左右,讓她進去。
蕭玉兒急急忙忙進入溫室中,正見到宇文化及用一條白綾死命地勒住楊廣的脖子。她失聲驚呼,宇文化及見她走進來,手不由一鬆,楊廣卻並不掙紮,宇文化及立刻又死死地勒住手中的白綾,眼見著楊廣的臉色越來越紫,蕭玉兒衝過去用力想掰開宇文化及的手,無奈卻如晴蜓捍柱一般,全無效果。
楊廣已無法呼吸,卻在最後還是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輕聲叫了一聲:“貞兒。”
此時,蕭玉兒仍在用力地想拉開宇文化及的手,忽聽的這一聲貞兒,她的眼睛便不由地濕了,慢慢鬆開手,後退了幾步,坐在地上,覺得心裏悲傷如水,到了這個時候,他記得的還是陳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