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整個劍氣山莊,惟有耕煙和他一樣,是局外的人。所以他走近她。而耕煙單純爽朗的個性,亦讓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他知道薛如珩必定是不高興的。可他自己又何嚐能覓得更好的方法。
好比一個意誌消沉的人,用酒來做自我的麻醉。
耕煙是他的酒。
亦是醒酒的湯。
那幾日,白矜雲時常一個人在山莊後園的花圃裏待著。他記得以前薛印山也常在這裏,放低他一代江湖豪俠的身段,悉心為花草修剪施肥。
白矜雲時常想,倘若自己的父親還在身旁,也許,那背影就是這般模樣吧。
有一次天空還淅淅瀝瀝的下著雨,白矜雲望著一棵牡丹出神,薛如珩撐著傘,跨進園子一眼望見他。歎了又歎。
“矜雲師兄。”
“你也來了。”
“爹生前很喜愛這園子。”說著,眼眶又紅了。
白矜雲抬起她的下巴,滿眼憐惜:“別難過,有師兄在,一定會好好照顧你的。”
薛如珩點頭,眸子裏的嬌縱氣息收斂了大半。這些年,她視他為兄長,他亦是將她當成自己的親妹妹,無微不至。如今,薛印山死了,但能看到彼此,也算一種欣慰。
“回屋吧,小心淋了生病。”白矜雲扶著薛如珩的肩膀,傘全撐在她的頭頂上。
“師兄。”薛如珩突然又開口:“我要追查爹的死。”
白矜雲愣了愣,道:“我也是想,師父死得這麼不明不白,身為弟子,理應追查真相。可是,我心裏總有莫名的擔憂,或許,這將是極危險,極難預料的一件事情,如珩,我不想涉險。”
說雖如此,但白矜雲是了解自己這個師妹的。平日裏,任性嬌縱,聽不進旁人的勸告,若是她決定的事情,很難得因了誰的勸解就輕易變改。但見她如今神色凝重,一副慨然篤定的模樣,白矜雲隻想,未必是勸得回來了。
果然如此。
下了決定以後,薛如珩去找慕容天晴,對他說,即將離開劍氣山莊。而與此同時,在耕煙的房間裏,白矜雲也說了一模一樣的話。
“去哪裏?”
耕煙和慕容天晴異口同聲。
薛如珩道:“我和六師兄,去大長和國。”
“去找仇衣鶴,調查謀害薛莊主的凶手?”
“不錯。”薛如珩斬釘截鐵道。
而另一邊廂,耕煙的曆史課本粗略的提及過南詔,她卻不知道南詔的蒙氏政權恰好在這一年為鄭氏的大長和國所代。她甚至單從政權的名字上推斷白矜雲將要去的地方,在島國日本。她興奮得直跳腳:“好啊好啊,我也去,正好可以到富士山看雪。”
“富士山?”白矜雲愕然:“我隻知,那裏有一座點蒼山。”
耕煙失望透了,拍拍桌子:“暈死了,去雲南就去雲南唄,還什麼大長和國。”
白矜雲道:“你不舒服就早點休息吧。”
“誰說我不舒服了?”
“你不是說你暈麼?”
耕煙哭笑不得。又問:“你去那個大長和國做什麼?”
“去找仇衣鶴。”
“追查薛莊主中毒一事?”
“嗯。”
“我也去!”耕煙興致勃勃。
白矜雲道:“我來告訴你,就是想你繼續留在山莊裏。”
“為什麼啊?”
“你不會武功,跟著去會有危險。”
“你會保護我的嘛。”
“我怕到時自顧不暇。”
耕煙扁著嘴:“可是,把我一個人留在山莊裏,我會痛苦死的。”
白矜雲靜默了一會兒,耕煙以為他會改變主意帶她一塊兒去雲南,誰知道他重新開口,竟是說:“慢慢就會熟悉的。”
耕煙的後腦勺立刻出現了三條黑線。
羊苴咩城,大長和國之都城。西依點蒼為屏障,東據洱海為天塹,沿龍溪挑溪內側分別用土夯築南北兩道城牆,建築恢弘,規模完整。
而此時,白矜雲,薛如珩,還有慕容天晴,經過數日的跋涉,已然到了羊苴咩城的城門外。
小販挑著擔子,向他們兜售當地的手工藝品。他們像接受夾道歡迎的客人,信步走過去,入了城,眼前立刻浮現出一派熱鬧的景象。
慕容天晴走在最前麵,薛如珩在中間,白矜雲走在最後。經過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白矜雲的馬突然發了瘋似的,揮開前蹄,仰天長鳴,白矜雲拉它不住,它竟掙脫韁繩,沒頭沒腦的衝撞起來。原本井然有序的街道,頓時雞飛狗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