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薛如珩失蹤,白矜雲在動身尋找她的路上,昏厥之後醒來,不見耕煙,遍尋不獲。而彼時,端木景灝大約已經過去了,耕煙在離洛陽還有一段距離的小鎮上。那時,陸楚泠說擔心家人因為自己的失蹤而傷了神,想要回長安,陸茗駿頗為難。但耕煙隻一心記掛她的洛陽。她要提早一些趕去邙山。哪怕這一路馬不停蹄,日夜不休,也要找到白矜雲,阻止他入山洞。
想到這些,心中悲也不是,喜也不是,實在緊張得很。
然後與陸茗駿草草的分道揚鑣。在那一刻又一次探究了自己內心的感受。她總是喜歡通過一些事情來反複的考驗自己對一個人,對一段感情的態度,她發覺,是真的雲淡風輕了。
在雲石溪澗。花團錦簇。
耕煙看見下馬取水的少年。他的側影那樣親切。從發梢到手指,都是她熟悉的形狀。她欣喜萬分的奔跑過去。一路喊著,白大哥,白大哥。
終於是天公作美。
不是天意弄人。
白矜雲抱住的,是真正的耕煙。
那懷抱帶著猛烈的霸道的意味,耕煙有些透不過氣來。她心中覺得甜,但也覺得慌。她沒有想到白矜雲會以這樣盛大的方式迎接她的重現。她聽見他說,我失去過你,又再度失去,如今你又回來,也許是上天給我的恩賜,我不能承受第三次失去你的痛苦了,耕煙,答應我,別再離開。我已經愛上你。
他說的是愛。
比喜歡還要深一層。
不像耕煙那個時代的男子,一開始隻能說喜歡。
而耕煙隻是任由他抱著,半晌,沒有發出一點聲音。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她實在難以找到正確的言語去對待。
這個時候,她看見遠處有人款款的走過來,走到一叢蘆葦的邊上,又停下。她有些不好意思了,要掙脫那懷抱,白矜雲也如夢初醒的,意識到自己的唐突,鬆開了她。
一顆石頭嘩啦啦落在地上。
是流光石。
白矜雲以為那是從自己身上掉下來的,俯身拾起,正欲揣進懷裏。耕煙做了一個欲攔截的手勢,白矜雲問她:“你喜歡這石頭麼?”
耕煙順水推舟,問:“白大哥,這石頭你從哪裏來的?”
“還記得在惘生門的時候,我們遇上過一個叫邢婉兒的女子麼?”
“記得。”
“據她說,這似乎是她們族群的寶物,叫做,流光石。”
哦。原來它叫流光石。
美麗得有些哀傷的名字。
遠處的人影近了。
墨綠色的裙裳。手裏還捧著一大束鮮豔的花。
是逝兒。
她和耕煙,調換了出場的順序。於是連一個誤會的擁抱也被剪輯。還親眼目睹了自己心愛的男子,深情的擁著別的女子,像一個溫馴的又委屈的孩子。
她強顏歡笑:“沒有想到會在這裏遇上你們。你們這是要去哪裏呢?”
白矜雲答:“邙山。”
兩個字,像針一樣紮醒了迷糊的耕煙。她慌張的像在與人抗辯一般,說:“不,你不能去邙山。”但是,總給不出一個完整而合理的理由。總不能說,自己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又或者,自己根本就是一個能在時空裏穿梭的異物吧。她實在拙於用謊話騙人。最後隻能說,因為邙山很危險。可是,危險兩個字對白矜雲來講,實在太欠缺說服力。江湖何處不危險。從他躋身這混亂人世的第一天,他就覺得,危險相較於其它很多因素,儼然不值得一提。當然,這個危險是自身的危險。別人的危險則不一樣了。尤其是,自己的親人。倘若薛如珩要向慕容天晴求證,她必定要到邙山,看慕容天晴是否正與天衣教的人為伍,所以,她才有可能遇上危險,而自己則更加非去不可。況且,聽逝兒的意思,她的義母難得離開了古墓,似蘊藏了一個天大的陰謀,逝兒一知半解,但卻多少能領悟這其中的凶險,白矜雲的好奇心,也由此調動了起來。
總之,耕煙勸不住他了。他隻說會小心,放心,說要將耕煙留在洛陽城裏等他的消息。耕煙哪裏肯。退而求其次的,要求自己也一同前往。她想,惟有使一點小伎倆,隻要能拖延住時間,阻止白矜雲在山洞倒塌之前進入,他就平安了。
在邙山腳下的時候,夜晚,他們在客棧留宿。耕煙偷偷的端了冷水,一瓢一瓢的,從頭頂澆下來,然後濕漉漉的站到窗口,涼風和霧氣吹得她幾乎栽倒。最後總算是病了,高燒不止,但又要很努力的保持幾分清醒,死死抓著白矜雲的手,扮得嬌弱可憐,不讓他離開自己半步。就這麼,又耽擱一日。耕煙暗自歡喜,頭痛也減了七分。
誰知道,半夜裏,客棧竟起了爭鬥。
耕煙打開門,隻見樓下的桌椅全散了架,那些尚垂死掙紮的木頭,競相劈裏啪啦的倒塌。白矜雲同五六個男子交手,未落下風,但也絲毫不見上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