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女子什麼也沒說,轉身往門外走,耕煙喚她,姑娘,她卻像根本沒有聽到。
三天以後,她又再來。慕容天晴仍未歸。於是,她不斷的重複著,三天,三天,又三天,直到看見慕容天晴。
第一眼,慕容天晴就打了個寒戰。
他已經認出她。
僵硬的喚:“如珩——”
耕煙也大吃一驚:“如珩姑娘?是你?”
“隻怕,你是不想見到我的吧?”薛如珩刀子一樣的眼神狠狠看住了慕容天晴,慕容天晴心虛的低下頭去:“我怎會不想見到你,我知道你沒事,不知道多開心。”
自然是言不由衷的。
回想當日,山洞崩塌之時,耕煙在左,如珩在右,他終於選擇前者,對後者,隻是投去狠心的倉促的一瞥。腦子裏縱然有些過往的畫麵纏繞著他,像是故意在令他愧疚,但他清楚得很,他不過是為了暫時哄騙住薛如珩,希望她不要再做出什麼節外生枝的事情來,就算那一夜肌膚在溫存,心也是草率敷衍的。他甚至想,這山洞塌得也許正是時候。當他一把抓住了耕煙的手,皺著的眉頭,豁然鬆開。
而今,薛如珩一步一步的,走到慕容天晴麵前。她渾身都散發著凜冽的怨毒的氣息,那眼神更是充滿仇恨。然後,倏地扯掉自己頭上的麵紗。
“啊——”慕容天晴大驚失色。
耕煙站在背後,看不見薛如珩的臉,直到她故意轉過身子,耕煙嚇得倒抽一口涼氣,後退三步。這哪裏是往日眉目嬌豔神態婀娜的薛如珩啊,這張臉,從鼻翼往下,就像一張爬滿溝壑的地皮,粗糙,潰爛,連唇角都破了,歪了。
“怎麼會這樣?”耕煙顫聲問。
薛如珩於是又一步一步的朝著耕煙走來,那眼神之怨毒,裝在這樣一張破碎的臉上,猶如鬼魅,耕煙嚇得頭也不敢抬了。
“怎麼會這樣?這得問你!若不是你,若不是慕容天晴丟下我去救你,我不會被埋在山洞底下,我的臉,還有我的身體,不會傷得不成樣子。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說著,揚起手對準耕煙的胸口猛烈擊了一掌。
一口鮮血湧出。耕煙倒在地上。
“住手!”慕容天晴奔過來,狠狠的推開薛如珩,將耕煙扶起。
薛如珩慘烈的笑了:“你原來真是這樣護著她。你寧可眼睜睜看我被石頭砸傷了腿,爬不起來,卻還是隻顧著她!為什麼?為什麼?我怎樣對你,你又是怎樣對我?為什麼?”
“夠了。”慕容天晴喝道:“我對你早已無情。是你自己一廂情願。”
這樣的話,薛如珩早已料到。在半年前的那一天,那一刻,事情發生以後她僥幸活下來,揣測了慕容天晴當時扔下她的一千種可能,沒有一種是可喜的。她用了半年來醫治自己臉上的傷,可是由於耽誤的時間太長,她的容貌再也無法恢複。她也曾猶豫過,是否要找慕容天晴當麵對峙,可是當她一聽說關於慕容府上那名女子和慕容公子的風言風語,她就猶如被人剜了心刺瞎了雙眼一樣難受。這半年,她的性情大變,變得更為狠辣,偏激,陰晴不定。她甚至將街邊冒犯她的一名酒鬼砍成了三段。而今,當她真的聽見慕容天晴親口說出這麼無情的話,她的疼痛倏地演變成仇恨。她發了瘋的想置耕煙和慕容天晴於死地。
但她卻不是慕容天晴的對手。
“你走,以後不要來找我。”慕容天晴將薛如珩像一塊爛木頭一樣扔出大門。
天空忽然電閃雷鳴。
慕容天晴回身的時候,正對上耕煙怨憤的眼神:“你怎能如此決情。”
男子沒有說話。
耕煙望著他的背影,又看看大門外,薛如珩已經不見了。
瓢潑的雨,濕了滿地。
那一夜,在耕煙畢生的記憶裏,是最最肮髒和不堪的一幕。
她想擦去。
用水洗。
用血洗。
但總也不能如意。
她永遠也忘不掉,當她衝進慕容天晴的房間,一遍又一遍的指責他,在他的耳邊聒噪,要他去向薛如珩道歉,要他將薛如珩接回慕容府好好安置,慕容天晴驀地就歇斯底裏掐住了她的脖子。
桌上的酒壇子劈啪碎了一地。
“竇耕煙,我做這麼多事,都是為你,是為你!你既然不能接受我,又為何要強迫我去接受她!”
耕煙快要喘不過氣來了。
窗外麵,風雨大作。
而慕容天晴額頭上的青筋突然收斂,猶如被人摑了一掌,猛地縮回手,問耕煙:“我這是在幹什麼?我在幹什麼?”
耕煙大聲的咳嗽著。淚珠子撲簌撲簌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