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1 / 3)

屋外佇候的史銀周等人,隱隱聽見傳出的哭聲,都吃了一驚,又不敢貿然進入,勉強在屋外盤桓了一會兒,直到堂內悲聲漸歇,才敢上前叩門,新鳳抽搐著開了門。

史銀周看著她驚道:“究竟是怎麼回事?”

新鳳忍著悲泣道:“是老王爺……不好……了!”

史銀周頓時一呆,其實王爺被擒下場如何,各人肚子裏雪亮,隻是事情未經證實之前,總不願往壞處想,聽見新鳳這麼一說,史銀周、馬裕、杜飛都呆住了。

“唉!”重重地發出了一聲歎息,史銀周又重重地跌了一下腳,一時再也忍不住垂頭哭泣了起來,杜飛、馬裕也都低頭落淚,宮嬤嬤更是不得了,這一哭真有驚天動地的趨勢。

沈娘娘等好不容易止住了悲傷,被他們這麼一引,又重起悲聲,於是內外一體,沉陷於愁雲慘霧之間。

穿著白色的沈娘娘像是一棵不染纖塵的水仙花。

朱翠也改了衣妝,除了白色的孝服之外,發上還多加了一朵白花。

這一家人一夜之間都改了衣著,雖非像一般喪家那樣披麻戴孝,卻也都全身縞素,任何人隻要一踏進翡翠穀與他們一經接觸,立刻就會為他們這種淡淡的悲傷情緒所感染。

客居在外,一切從簡,對於故世的王爺,他們所能表示的哀情也隻能如此了。

從母親房裏出來,回到了自己居住之處,隻見史銀周、宮嬤嬤、馬裕、杜飛、新鳳等幾個人都佇守在這裏,每個人的表情都甚是嚴肅。

各人陸續向朱翠見禮。

史銀周道:“今天我們大家來參見公主,就是要聽憑公主的差遣,對於眼前今後的一切,還請公主給予指示才好!”

朱翠坐下來,向著各人微微含笑道:“你們大家都請坐下,現在我們逃難在外,同舟共濟,實在不必要再有這麼多規矩,都請坐下來!”

各人聆聽之下,彼此對看一眼,史銀周輕歎一聲道:“公主既然這麼說,我們就坐下來吧!”

各人這才領命,拘謹地就椅子邊上坐下來。

朱翠點點頭道:“既然你們都識大體,我還要請你們以後改一改稱呼!”微微停了一下,她才接道,“除了對娘娘的稱呼更改不易之外,以後希望你們稱呼我為姑娘,不用再叫我公主了,這兩個字一聽在我耳朵裏,就由不住使得我心驚肉跳,好別扭的!”

史銀周怔了一下道:“這個……”

宮嬤嬤老淚縱橫地道:“這可是萬萬使不得,咱們是什麼樣的人家兒?雖說是逃難在外,這主仆上下的禮數卻是廢不得的!”

各人俱以為宮嬤嬤所言甚是,一致附議讚成。

朱翠頗不以為然地道:“現在在不樂島還看不出來,要是有一天流落江湖,隻因出口不慎,可就有難以臆測的危險,與其那時涉險,倒不如從現在起就改過口來的好!”

史銀周點頭道:“公主說得甚有道理,既然這樣,我等姑且從命就是,從今日起改過稱呼就是。”

朱翠點了點頭道:“還是史大叔識得大體,不但對我的稱呼要改,對我弟弟的稱呼也要改!”

史銀周點點頭道:“職等遵命,姑娘這次來了,對於當前的形勢一定有所高見,卑職等這年來困於海島一隅,真正成了井底之蛙,唉!說來真慚愧,如今可真是仰人鼻息,苟且偷生了!”

朱翠歎了一聲道:“我們都是一樣!但是我總覺得事情還有轉機。”

說到這裏,她微微頓了一下,轉眼看了現場每個人一眼,安慰地道:“我知道,這一年多以來,你們的心情確實夠苦的,但是到底我們還應該慶幸沒有落在曹羽那個老賊手裏,要不然隻怕我們早已失去了性命……如今能夠安然保住性命,還能在翡翠穀中有這樣的享受,實在已是難能可貴了!”

宮嬤嬤念了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敢情。不過公主,噢,姑娘……我就是想不透,不樂幫這三個幫主,把我們弄到島上,又為了什麼?”

朱翠冷冷一笑道:“這話實在難說得很!”

杜飛道:“最讓人莫名其妙的是,他們既然救我們來了這裏,為什麼卻連個麵都不給我們見,而且,公……姑娘可曾注意到了?這裏四麵都有埋伏!”

朱翠點點頭道:“我注意到了!怎麼,你們莫非?……”

大家的眼睛不由自主地轉向宮嬤嬤。

宮嬤嬤臉色發紅地嗬嗬笑道:“公……公主,姑娘,是這麼回事,這翡翠穀裏,我實在憋得快發瘋了,那個姓劉的老婆娘又再三地關照我們說是不要離開這片山穀,那一天我實在忍不住,想出去逛逛,誰知道這一逛……可就……”

朱翠道:“中了埋伏?”

“可不是……”宮嬤嬤紅著臉道,“原來這四周都設有厲害的埋伏,隻能進不能出,我因為不知道,可被他們給整慘了,困在裏麵整整一天,要不是劉嫂把我給救了出來,可就……”

朱翠聆聽之下,默默不發一言。

史銀周皺了一下眉道:“從這件事看來,不樂幫又好像對我們沒有安著什麼好心,可是有時候看起來又不像,真叫人納悶!”

朱翠苦笑道:“這件事我一時也不能確定,這裏三位幫主每人都有一身了不起的武功,他們勢力極大,據我最近所知,他們在江湖上共有十七處‘跺子窯’,專門幹著營私舞弊、沒有本錢的買賣,隻從這一點看來,他們就像是對我們沒有安著什麼好心!”

史銀周呆了一下道:“那我們就得快想法子離開這裏!我看是越快越好!”

“當然得想法子離開!”朱翠慢慢地道,“隻是談何容易,除非能一舉鏟平了整個的不樂幫。這件事我已有了打算,你們隻靜下心來,隻管留心保護娘娘與小主人的安危就是!”

史銀周等原想由朱翠嘴裏多少套出一些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無奈朱翠並無意道出,他心知這位公主一向縝密謹慎,事情不到絕對有把握的時候,她是不會輕易說出來的。這麼一想,他也就不再多問。

當下朱翠又詢問了一下別後經過,以及關照了一下各人今後職司,隨即解散自去。

在睡房裏挨到天色近晚,朱翠帶好了佩劍,走出房外,新鳳一眼看見,快步過來道:“姑娘,你上哪裏去?”

朱翠微笑道:“你跟我來!”

二人步出樓外,隻見翡翠穀已籠罩著一片沉沉的暮色,像是有大片的霧氣充斥著整個空間,因此使得尋丈之外的景物看過去都意態模糊。

“好大的霧!”朱翠道,“這裏一向都是如此麼?”

新鳳點點頭道:“差不離兒,有時候霧更大,對麵不見人,隻是來得快去得更快!用不了半個時辰,又都會退光了!”

朱翠悵悵地道:“這麼看來,這翡翠穀可真是一處天險所在了。走,你陪我到四下裏轉一圈去!”

新鳳點頭道好,遂前行帶路。

二人一徑來到了一處山坡前,隻見大片鬆柏翠疊雲集,生得極為茂密,卻有一個小小的尖頂茅亭,自翠障中露起一角。

新鳳一徑來到亭前,轉向朱翠道,“這亭子古怪得很,公主你看看就知道了!”

朱翠一腳踏進,四下打量了一陣,又自步出道:“你說的沒錯!”

新風道:“怎麼啦?”

“這個亭子是有些古怪!”朱翠道,“好像暗暗控製著一個陣門,隻是一時還看不出來,我們再到別處瞧瞧去!”

新鳳答應了一聲,繼續前行,眼前遂來到一處山崖,隻見嘩嘩水響聲不絕於耳,敢情雙崖將峙之間牽連著一道小小鐵索軟橋,一道瀑布斜掛眼前,水勢雖然不大,也隻到近處才能聽見水響,十分富有詩情畫意。

兩崖之間的距離,亦不過隻有兩三丈寬,隻是看上去卻險得很!有一行約數盞高挑長燈插立在對麵崖邊,看過去頗具誘惑,在朦朧的霧氣裏,尤其有神秘的美感。

朱翠看了看,隨即向那個鐵索軟橋上踏去。

新風追上一步道:“公主小心!”

朱翠回過頭道:“怎麼了?”

新風道:“山那邊就出了翡翠穀了,劉嫂特別關照要我們不要過去!”

朱翠點點頭道:“我知道了,你在這裏等我,我隻到橋那邊看看就回來!”

新風道:“我還是跟您一塊兒去吧!這裏靜悄悄怪怕人的!”

一麵說就向著朱翠身邊偎近過來。

朱翠打量著她笑道:“虧你還練過功夫呢,我看你膽子比老鼠還小!”

新鳳笑道:“不是怕……是……公主,這裏黑黝黝的,咱們還是回去吧!”

朱翠聽她仍是一口一個“公主”,情知她是從小叫習慣了,一時難以改口,也隻有任著她了。

當下冷冷一笑道:“沒出息的東西,既然這樣你就回去等我好了!”

“不不不……”新鳳道,“我還是跟著您吧!”

“好吧!”朱翠關照她道,“我隻看看就回來,有什麼害怕的,我就不信這個陣能有多厲害,真的就能把我給困住!”

新鳳道:“還是小心一點兒的好。”

朱翠瞪了她一眼,新鳳著實就不敢吭氣兒了。

一陣風吹過來,鐵索軟橋嗦嗦地直打抖,站在橋上真像是有要被吹下去的那種感覺。

朱翠不知怎麼回事,隻覺得一身是膽,決計要去探一下對岸的神秘,當下輕輕招呼新鳳道:“走!”

聲出人起,有如一隻夜鶯般的輕巧,隻一下已落向對岸,新鳳原是不敢,見狀也隻得硬著頭皮縱身而起,撲向對岸。

眼前是一列七盞高挑桶狀“氣死風燈”,婆娑的燈光,映照著眼前兩股碎石小道。霧色迷蒙,這一切看起來都深具朦朧之感,有一種朦朧的美。

朱翠打量了一下眼前形勢,微微一笑向新鳳道:“我隻當這裏埋伏著什麼了不起的厲害陣勢,看起來也不過如此,你跟我走,絕對錯不了!”

新風驚訝地道:“公主豈非已經看出了什麼竅門兒?”

“當然!你放心跟我,包保沒錯兒的!”原來昔日朱翠在不樂幫行館居住時,曾經目睹過那裏的陣勢奧妙,當日目睹海無顏與風來儀的來去,然後她仔細深思,即為她想出了那陣勢通行之法。這時,她目睹眼前景象,和那夜行館所見並無二致,於是聯想到定然如出一轍,是以寬心大放。

“這是一個虛實於間的兩儀陣勢,雖然暗藏著生死的殺著,卻是難不住我。”

這時,朱翠右手後盤,“刷!”一聲,已把背後一口青銅長劍拔在手裏。

新鳳緊張過甚,早已把鳩形短杖掣在手上,睜著兩隻大眼睛,骨骨碌碌在四下裏轉個不停。

朱翠這時四下暗察了一遍,越加地認定所料不差,當下妙目微轉看著新鳳道:“你看看眼前一共是幾條路?”

新鳳看了一眼,立即答道:“當然是兩條路!”

“哼,那你就錯了!”

一麵說,朱翠向前跨了一步,忽然縱身而入,她身法奇快,隻見她輕靈的身勢,在裏麵一連快速地三四個起落,像是采取四角跳躍之勢,一連在四個角落裏各插上一足,最後手起劍落,隻聽見“哢嚓!”一聲,將一棵柏樹尖梢一劍斬了下來。

緊接著朱翠的身子,翩若驚鴻般地,又自反折了回來,再如春風一襲,輕飄飄地又落在了新鳳身邊,看得新鳳內心好不佩服!

朱翠身法站定之後,挑了一下眉毛,看向新鳳道:“傻丫頭,你現在看看是幾條路?”

新鳳內心狐疑地依言向眼前一打量,頓時大為駭異,敢情眼前景象竟然大異方才:剛才明明所見的兩條羊腸小道,卻隻剩下了一條,那七盞明燈,卻也隻剩下了一盞,高高掩在道邊。

新鳳大為驚奇地道:“咦,是怎麼回事?”

朱翠初試身手,即奏了功,心裏大為高興,得意地看著新鳳笑道:“你當然不知道,剛才我們所見的是他們的障眼法,現在門戶已現,更用不著擔心,來,我們進去瞧瞧!”

話聲一落,隨身落向那條小道道口,新鳳亦快速跟進。

二女身子一經落定,頓覺麵前景象一變,方才消失的那條小道,又自重複現出,依然是七盞長燈一字形排開。

新鳳嚇了一跳道:“啊,這……”

朱翠雖自覺出與前番在不樂行館所見顯然不同,隻是眼前情形已勢若騎虎,不得不硬闖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