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7章(1 / 3)

不愧是“鬧海銀龍”,李銀川一經展開他傑出的水上身手,真令人歎為觀止,在一陣輕微打水聲中,李銀川的身子正在海麵上,劃出了一道白線,像是有幾百尺的距離,不過是交睫的當兒,已來到了眼前。\r

在眾人目睹之下,李銀川分出水麵的雙手,輕輕地按了一下,整個身子“嘩啦!”一聲,已經躍水而出,輕輕地落向沙灘。\r

李銀川就憑著這份傑出的水裏身手,才能在人才濟濟的不樂島上身當一麵重職,劉公不容他稍作喘息,隨即上前一步盯問道:“可看見什麼了?”\r

“回總管的話!”李銀川喘息道,“太快了!”\r

“可看見什麼沒有?”風來儀關心地問道,“是個什麼東西?”\r

李銀川抱拳道:“回三島主的話,海底無光,海藻又多,卑職隻看見了一個背影,不像是人!”\r

最後這一句話,才讓大家不約而同地鬆上了一口氣。\r

“我看也不大像,”說話的是高立,他皺了一下眉道,“那又會是什麼?”\r

“這裏海獸特多!”劉公臉上堆滿了笑,“我看大概是曬太陽的海狗吧!”\r

這麼一說,大家確信有理。\r

這時,高立、風來儀、吳明、晏七已分別注意到沙灘上的若幹處痕跡。\r

那是明顯的一處處的爬痕,卻看不見腳的印子。\r

就連一向心細如發的風來儀也不再多疑了。\r

“嗯,看起來確實是一隻海狗。”\r

高立道:“這隻海狗的身法也太快了!居然連我們這條龍都沒有追上!”\r

大家聽他這麼說,分明在揶揄有“鬧海銀龍”之稱的李銀川,不禁都笑了。\r

倒是李銀川一心想在眾人麵前表現一番,想不到卻反而留下了笑柄,偏偏這句揶揄的話出自大島主之口,連反唇相譏也是不能,一時把一張紫黑的臉龐臊成了豬肝顏色。\r

風來儀微微一笑道:“大島主是跟你說著玩的,你要是真能追上海狗,那才奇怪呢!”\r

經此一鬧,會議也就不再繼續下去,好在所有當言之事俱已談妥,隨即就此散會。\r

“守宮”晏七踏著輕快的步子,來到了他的住處,那是坐落在十麵香光、無限芳菲花叢中的一座精舍。\r

為了安撫這位奇人,不樂島對他的優寵實在是特別有加,除了可享受到極為優厚的薪酬之外,這裏的一切享受,都幾乎可與三個島主等量齊觀。\r

除了這幢極為精致的宅院之外,晏七每年都有三次甚長的假期,可供他專船出海,到中原內陸去逍遙一番。\r

這個宅子裏,還有可供其施喚的仆役,廚房裏的大師傅更是全日侍候地隨時待命,為他準備可口的菜肴。\r

晏七非但精於五行奇門遁甲、先天易理的諸多奇術,對於“劍術”也有頗高的造詣。\r

飯後,他獨自在院子裏演習了一回劍法,覺得今夕有點兒心緒不寧,大島主高立既是對他如此器重,倚為泰山北鬥,他也就不得不殫精竭慮,誓死以報。\r

燈下,紫檀木的書案上,陳列著他即將完成的陣法圖解,晏七呼來小婢,為他添上了一杯香茗,容得小婢去後,他隨即埋首案上,開始運思起來。\r

東麵海灘上布置一艘大石船,以收五行生克之效,內裏埋伏三百殺手,習以涉水海戰之術,那就更妙了。\r

西麵海邊上多栽上一些樹,背陽處設石虎兩列,各為“虎嘯木凋”,在奇門陣法上,這是一著殺手。另外如“河圖定方”“八卦論局”“洪範窮山”“四經舍土”“三合取勢”“四生陰陽”“雙山取納”……這一路天機演算下來,晏先生的兩隻眼睛可就有些發花了。\r

輕輕拍著桌麵,他不勝感歎地道:“高立呀高立,你真個慧眼識人,你固待我如上賓,我晏七亦算對得起你了。”\r

呷上一口香茗,這個帶有三分酸氣的晏七,喃喃自語道:“天機,天機,我晏七此一生,泄露的天機,也未免太多了。”\r

揉了一下雙眼,他緩緩地自位子上站起來,隻覺得四周是出奇的黑,唯獨案上那一盞燈,迸射出刺目的強光。\r

忽然燈光乍閃,“啵”地炸出了一朵燈花,所謂“蕊上開花”,那是顯示著什麼喜事臨門。然而這一次的情形特別,深明格致的晏七,卻為此禁不住大吃了一驚,陡然間倒吸了一口冷氣,燈光就在一爆之後,倏地為之熄滅。\r

晏七嘴裏“噢!”一聲,隨即取出打火器,“啪!”的一聲打出了火光,第二次點燃了燈。就在此燈滅燈亮的俄頃裏,一個人已經現身在他身後石案上,晏七的感觸極為敏銳。\r

“誰?”\r

一字出口,他閃身挪軀,足下向著側麵跨出一步,卻把左肩錯開了半尺。就著這個斜度裏,他看見了那個人,也就老實不客氣地推出了右手。\r

這隻手掌的五根手指甲裏,藏著他獨門的“晏氏飛針”,每一枚都小若牛毛,體積雖小,卻厲害萬分,一入血脈,順流而循,直躥心脈而致人亡。\r

晏七一股強勁的掌風,直循著猛擊而出,卻在風勢裏,間雜著極為細小,簡直不易看出的五縷銀絲,直向著對方那個人麵門上射去。\r

你其實可以不把他當成一個人,因為就以“萬物之靈”的人類而論,眼前的這個人可就太醜了。最明顯的是,他雖然大模大樣地坐在石案上,但膝下卻偏偏少了一雙腳。\r

這還不說,那顆頭顱足有笆鬥般那麼大小,一頭亂發,沒頭沒臉地遮了下來,卻於亂發之間,顯現出又圓又大的一雙眼睛。\r

當然這隻是倉促一望之下給晏七的感覺,隨著一眼之下,那一掌五指飛針已夾著尖銳的破空之聲,向對方飛到。\r

晏七的這種緊急措施不謂不快了,偏偏這個大頭怪人的動作竟是出奇的快。仿佛“筋鬥人”那個模樣,隻聽見“呼隆”的一聲,晏七隻覺得眼前人影一轉,已自失去了對方蹤影,敢情先前朝上坐著的那個人影子,忽然變得向下了。\r

“守宮”晏七可不是弱者,盡管他心裏為之發毛,可是手下卻絲毫也不留情,隨著他擰動的身子,疾若飄風般地已撲了過來。\r

第二次進招,“夜叉探海”,抖手一掌,“哧!”五根手指,形若一柄利叉,直向著桌麵之下的這個大頭人影身上猛插了下去。\r

和先前一樣,“呼嚕!”一聲,人影翻處,原來在下麵的影子,現在又變在上麵了。\r

晏七那麼勁的一掌,竟然再一次地又落了空。這一驚,直令晏七心膽俱寒,全身寒毛都為之直豎了起來。他平素擅施陰陽異術,今夜敢情是遇見了“鬼”。\r

接下來的是一陣子快速遞招,也不知出了幾次手,發了多少招,但隻見晏七在此一輪快攻的勢子裏,不時地躥高縱矮,“呼!呼!呼!呼!”人影如電閃,出手的範圍隻不過是眼前這張台麵方寸之地,怪的是那個怪人卻顯然隻施展著上下兩個動作,不是翻上就是翻下。雖然隻是這麼簡單的兩個動作,卻使得晏七的一輪快攻全數都落了空。\r

這一次晏七不再懷疑了。他確信自己真的是看見了鬼,或是什麼山精海怪。身勢擰處,“嗖”地縱出了丈許左右,右手撂處,“吧嗒!”一響,已把手裏的火折子亮起。一蓬火光隨之興起,室內再也不黑暗了。熊熊火光裏,他清楚地看見了那個“鬼”。\r

一頭花白頭發,亂草也似的倒垂下來,現出了灰慘慘的一張瘦臉,由於他現在的姿勢是頭朝下,身上一襲灰白短衫反垂下來,遮住了下額的一方,在熊熊火光裏,更具陰森之勢。\r

晏七才看清,他整個的身勢,不過是借助於兩隻手掌之上的力道。那兩隻手掌,事實上就像是兩隻吸盤,緊緊地吸著石案的側麵,由此為支持全身的力點,整個身子便可任意上下翻動。\r

看清了是怎麼回事,晏七更不禁心旌搖蕩,若非數十年養氣之功,他簡直難以自持。\r

“你是誰?”\r

這三個字,雖然聽來平和,事實上卻凝集著內心無比的震驚,話聲出口,晏七整個身子再也由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r

那個“鬼”呼的一聲坐直了。\r

晏七再一次看清了對方那一雙少了雙足的腿。手上的火折子燒得劈劈啪啪亂響,黃色的火焰,使得這間石室內閃爍出幢幢光影。\r

現在晏七幾乎可以斷定對方是一個人了,一個自己畢生所僅見的奇醜之人。這個人在晏七直直地逼視向他時,同樣地也回觀過去。四道目光交接之下,晏七為對方目光中那種深邃的寒意震懾住了。\r

“哼哼!”\r

這個人終於開口說話了,未說之前,先自由鼻子裏發出了一串冷哼。\r

“問得好,你是誰?”大頭老人眨動了一下雙眼,說道,“這句話正是我要問你的!”\r

對方既然開口說了話,晏七也就更放心對方是人不是怪了。\r

“好說,好說,朋友你稍待!”\r

一麵說,晏七身軀閃向前麵,以手裏的火折子,把案上的那盞燈光點著了,就勢收起了手上的火種,雖然他在做這些,暗中卻對對方保持著極度的警覺,害怕他在猝然間向自己發難。對方所表現的比他想的更沉著得多。\r

“哼哼!你不說,我對你也清楚得很!”\r

這個大頭少足的怪人喃喃接下去道:“你姓晏,叫晏七,河間府人,幼從米明河先生習空門太乙之術,入黃河大南山房,又拜徐坤習五行陰陽乾坤布陣之術,嘿嘿!在這一方麵,你的成就確是了不起的!”\r

晏七猝然間為之一呆,這些他本身過往的經曆,在江湖上鮮有人知,即使白鶴高立亦不見得知道得這麼清楚,眼前這個醜老頭兒又是何許人也,怎的把自己摸得如此清楚?\r

“不錯,”晏七強自鎮定著道,“你確是對我知悉甚清,你到底是誰?你怎麼進來的?”\r

最後這一句話,無疑才是他所最關心的。不樂島自入海口,一踏上陸地開始即設有重重的陣式埋伏,越是深入,陣法越見精湛,尤其是一入內盤重地,即為晏七精心所部署之“放射八道”“青奇八象”所控製,更是動驚風雷,若非熟悉陣法,更兼深知此道的高人,焉能擅越雷池一步。\r

然而,眼前這個怪人卻是進來了,他非但進入了內盤重地,更直諳到了晏七寢居之處,隻此一端,已顯然“高不可測”了。\r

“你不是這個島上的人,”晏七細細地打量著他道,“你是哪裏來的?”\r

大頭怪人搖晃了一下他的大頭,啞笑了一聲,口音裏透著奇怪地道:“你這話問得太奇怪了,如果我告訴你這個島本來就是我的,你信不信?”\r

“是你的?”\r

晏七幾乎為之驚愣了。\r

“不錯,”怪人冷森森地道,“這整個的不樂島,包括島上的一草一木,全都是我的!現在我隻是舊地重遊,重新回到了我自己的地方,難道不可以?”\r

晏七心裏著實吃驚不小!這倒是他第一次聽說!“金烏門”前掌門人身故之後,不樂島順理成章地落在了當今三位島主的手裏,這是江湖武林中稍具知識的人共知的事實,怎麼又會突然間殺出了另一位主人來?\r

晏七一麵打量著麵前這個怪人,心裏著實狐疑,暗中卻有所準備,以備時機猝臨時,再次向對方出手一搏。\r

大頭怪人又一次發出了啞笑:“晏七,我今天晚上來看你,倒沒有什麼惡意,說起來,我還應該向你致謝,因為這個島虧了你精心設計才布置得如此嚴密,我還要告訴你的是,現在這裏的一切都快要完了,所有為惡的人,都將會得到應有的下場。”\r

微微停頓了一下,他才又繼續說下去:“但是你,雖然不脫助紂為虐之嫌,到底為惡不多,這是你應該切實反省,好好思忖的時候了!”\r

晏七嘿嘿一笑,拱了一下手說道:“足下好心,承情之至,還沒有請教貴姓大名?”\r

大頭怪人冷笑道:“我姓單,名字你也就別問了,連我自己也記不清楚了!”\r

晏七嘻嘻笑道:“方才你所說,不樂島行將不保,這話又從何說起?”\r

姓“單”的大頭怪人道:“詳細的情形,你也就不必多問了,我已為你備好出海的舟棹,你這就去吧!”\r

“什麼?”晏七顯然一驚,“你要我走?”\r

“擺在你眼前的隻有兩條路!”大頭怪人道,“你可以選擇其一!”\r

“哪兩條路?”\r

“離開,或者是死!”\r

一霎間,大頭怪人的臉上顯現出令人戰栗的寒意!再也不像方才那麼輕鬆了。\r

晏七冷笑道:“你是在威脅我?”\r

“也可以這麼說吧!”\r

“哼,”晏七道,“這個島上,水陸皆有極嚴密的防守,你以為我可以隨便進出麼?”\r

“你是不能!”大頭怪人道,“但我已經為你安排好了,情形就另當別論!”\r

晏七臉上猝然興起一片怒容,可是他立刻就想到了對方的絕非好相與,不由自主地便把上升的情緒緩和了下來。\r

“我要是不隨你離開呢?”\r

“你隻有死路一條!”大頭怪人冷森森像是向空喝風那樣地笑了一下,“你得趕快決定了,時候已經不早了!”\r

晏七低頭思忖了一下,暗忖道:“這人功力顯然絕高,可是我豈能真的受他控製?哼,且慢,且讓我略施小術,先將這廝困在陣中,請出三位島主,再定發落。”\r

大頭怪人道:“你可曾決定了?”\r

晏七道:“你說得也未免太輕鬆了,你要知道,我不會水!即使上了船,沒有島主出海的金牌,依然是死路一條,你當然知道,這裏的岸炮厲害。”\r

大頭怪人一隻手插入懷內,摸出黃澄澄的一件物什,向著晏七晃了一晃,道:“這是什麼?”\r

借著眼前燈光,晏七看見了對方手裏拿的正是本島最高權威,一向由白鶴高立親手所掌握的“雙魚金令”。此令共隻二枚,供奉於高立居住的“白鶴堂”之內,那白鶴堂高居孤峰,設有微妙陣勢,若非具有一流輕功更兼熟悉出入陣法之人無能登臨,且彼處戒備森嚴,為不樂島禁地之一。然而,這一切似乎皆無礙眼前這個怪人隨意從入,真正令人大生奇怪了。\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