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章 蕭恪的悲哀(1 / 1)

走出夕顏宮的那一刻,又下起了雪,夜裏的白雪脫塵的很,公子凡的眼神卻隻是放在那牆角雜草之上,早就已經被白雪覆蓋,“那是夕顏花。”他似乎是感覺到了明月詢問的眼光,歎了口氣。

隻開一夜的夕顏花,縱使再璀璨又有什麼用呢,明月追尋是一生的安寧,與她母妃一樣,這大概就是花蕊夫人與宸妃的截然不同。

明月一人走在那悠長的冗道之中,提著昏暗的燈籠,身子有些顫抖的往回頭,她與公子凡不是一路人,飛雪之下,隻能是有她一個人的身影。

穿過常青的竹林,一路行來都沒有任何人的蹤跡,明月雖然不信鬼神,但還是在一瞬間覺得害怕的,猛然之間,她看到那石階之上赫然一個男子身影。

明月下意識的往邊上躲了躲,直到看清楚了那人在月光下的臉龐,才知道正是那溫潤如玉的蕭恪,手中的酒壺冰涼的很,他倚著石階,白雪在他發間之上停留,他卻沒絲毫的在意,眉頭蹙的死緊,在荒無人跡的地方,微微的抽泣著。

男兒有淚不輕彈,特別是蕭恪這樣的人……

所以明月走近的時候,並沒有發現蕭恪是在哭,隻是那條路是她回兩儀殿的必經之路,她隻得躡手躡腳的從蕭恪身邊走過,隻求蕭恪沒有注意到她。

卻在他身側之時,被他伸出來的手給擋住了去路,他坐在石階上,仰視著明月,另一隻握緊酒壺的手忽然揚起來,“喝一口。”

明月這才隱隱的看到了蕭恪臉頰邊未幹的淚痕,接過蕭恪遞過來的酒壺,猶豫了片刻,看著蕭恪的眼神決絕,她不知道哪裏來的勇氣,向來不善飲酒的她硬著頭皮喝了一大口。

明月轉而將酒壺還給蕭恪,蕭恪卻輕聲道,“坐呀。”

明月沒有辦法拒絕一個此刻傷心欲絕模樣的男子,更何況,他的母親才剛剛離世,蕭恪似乎是有些醉意,眼神開始迷離,隻是口中不斷的嘟囔道,“南漢,南漢……”忽然又一抹譏笑,“我到底算是南漢人還是梁國人呢?”

蕭恪平日裏都是意氣風發的,那種模樣與蕭邕一般無二,不管遇上任何事情,他都能夠冷靜對待,就憑當日不費一兵一卒就將江北十四州劃在梁國版圖,就足以證明他的才智和膽量。

可現在他倚著石欄,眼眸深處全都是哀傷,明月知道這是什麼原因,忽然就安慰道,“你的母親是這世上對你最好的人,不管她是南漢人還是梁國人,也無法掩蓋你母親的優秀,你的優秀。”

明月笑著看著蕭恪,蕭恪眼神有些迷茫,那酗酒的樣子與常人無異,隻是沉吟了很久,才苦笑道,“可父皇從來都不曾看到我的優秀,他的眼裏,隻有拓跋皇後的兒子。”

蕭恪或許是這幾個皇子之中血統最為高貴的,他的血管裏流淌著南漢皇室的尊嚴,但這恰恰是蕭邕所忌諱的,沒有一個皇帝會對前朝舊人放心的,就算是自己的兒子,也隻是時刻的提防著。

蕭邕與拓跋皇後的事情明月是知道一些的,無非是拓跋皇後傾盡全力的的輔助蕭邕打仗,貧賤夫妻,而後跟著蕭邕一起受當時還是太子的蕭騰的迫害,而後蕭邕弑兄殺弟,拓跋皇後始終都在蕭邕身後。

那並不是單純的夫妻情分,而是有一種共患難的道義在其中,所以不管拓跋皇後做錯了多少事情,蕭邕都不曾怪罪,明月怎麼也不能相信蕭邕會不知道宸妃被害的事情真相,隻是不願意為了一個替身揭開罷了。

“來……”蕭恪將酒壺遞了過來,明月滿飲一杯,才道:“我從小就沒有見過我的父親,我總是在想他應該是個怎樣的人呢,可直到我母親去世的時候,我才見到他,比起我來,你幸運的多呢!”明月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到自己,隻是看著蕭恪,就想起了自己的經曆。

明月如今其實並不在意,不管她父皇是如何待她,她總是要好好的過日子,好好的活下去呀。

蕭恪搖了搖酒壺,所剩無幾的烈酒被他吞入腹中,那炙熱的感覺刺得他喉嚨生疼,他這才歎息道:“我母妃已經不在了,這世上再也沒有一個真心對我的人了。”他的眼神放空,在那雪地之上停留,似乎根本就不知道身邊之人是個不過才見過幾次麵的明月。

明月聽到他這話,卻忽然想笑,她的境遇比起蕭恪來說更加的糟糕,她在這世上隻剩下姬子離這麼一個血親,而今還要受公子凡的要挾,她恐怕才是那個最應該喝醉的人吧。

那夜的月光極好,灑在皚皚白雪上的模樣好看的很,可能多年之後,蕭恪和明月還會懷念那個夜晚,那是他們第一次放下戒心,但有時候,一切事情總不如自己意料到的一般。

梁國的風雨來的很快,明月知道公子凡是要動手了,可沒想到會這麼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