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是電影導演白原,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演電影?說著,又咽了一口唾沫,顯是因了色,而鬧了饑渴。
杜十娘六百年前是那水性物質,專在煙花巷裏為男人解饑解渴,而今卻是一隻鬼,帶了毒,飲不得。
演電影?電影是什麼東西?我不懂哦。拿桃花眼看他,臉輕相逼,好掩問的天真,使他不覺唐突。
孫小姐真會開玩笑。那白原終敢移過眼來正視我,曆來都是問傻問題的女人令男人沒有壓力。
包家文過來拍他肩膀,說,嘿嘿,白導,就你那電影,我真懷疑拍出來有沒有人看。並轉身對我耳語,寶兒,別信他,整個一三流導演,整天拿著拍電影的幌子,哄騙無知少女。
不剛剛說是機會,轉眼間又成騙局?真是風水唇齒轉,說好是他,說壞也是他,杜十娘豈能由他播弄了?
定有蹊蹺。
那白原對包家文卻是另一副嘴臉,用眼斜睨著他,白眼仁多過黑眼仁,好似整個眼晴是圍棋攤子,白棋子一下贏盡了黑棋子,說,包老板,不懂就是不懂,不要胡說八道,糟踏藝術。
包家文冷哼,雙手亂搖,得,我是俗人,不懂藝術,但我知道你那藝術沒人看,別白白的費人前程,寶兒還有正經事幹。說完,使我眼色,示我快快走了。
我偏不走,還耍嬌憨,白導,你拍什麼電影哦?
那白原巴不得細細解釋,親近於我,實驗性的,屬於先鋒派,國內……
包家文冷笑著打斷,先鋒派?我看你們根本便是把觀眾當SB,又實驗又先鋒的,半天也講不清楚一點事,正經點說賣座賺錢才是真的。
賺錢?那白原重複了一句,突似被醍醐灌頂,黑白棋子和了局,笑了,包老板,明白說,你是怕孫小姐一走,你這模特班子就垮了吧?
包家文看他,也笑了,白導,說白了,模特隊好不容易陪養出來個人,就這樣走了,你說虧的慌不?
原來如此,為他自己哄抬價錢罷了。
況且寶兒在我這還有一年半的合約,她走,是要陪錢的…… 包家文說到這兒故意停了,顯然等白原問他價碼,討價還價的將我賣了。
又要被明碼標價,碾轉為貨?
六百年前,被人賣過三次,一次七歲,一次剛剛過了二十,一次卻是被最愛的人賣了。
第一次是強買強賣,第二次卻是自己花了銀子,暗遞李甲,心甘情願的求他買了。
而最終,他卻不要。
七歲那年,不諳事世,隻曉得餓。饑腸轆轆的跪在人流湧擠的市集,破衣爛衫,一臉汙濁,手捧破碗,是在乞討銀子。
哭啊,哭!你這傻子!那男人用手在我背後一擰,擰的生痛,本來發呆,也被擰得眼淚生生流出。
不由背台詞一般,各位大爺大叔大娘大嬸,行行好吧,因娘親病重,家中貧窮,無錢看病……
淚水成河。
是真心的,因痛與餓。
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走近,站我麵前,卻不肯施舍。
那男人又用手在我背後暗擰一把,忙又重複,各位大爺大叔大娘大嬸,行行好吧……
那女人俯下身子,從身上淘出一塊帕子,蘸著眼淚,擦我的臉,細細打量,從眼到鼻,並掀開嘴看了,說了聲,好貨色。
且邊說著,邊從身上掏出碎銀,扔給那男人,我買了。
那男人說,大姐,這麼點銀子少了吧?給她娘看不了病不說,還要我們骨肉分離,您就行行好,再多給點吧。
你要還是不要?那女人冷笑,老娘三山五嶽什麼人沒見過,充什麼爹?這孩子定是你拐誰家的,看老娘告了官,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那男人聽了,忙拿了銀子,轉身便跑,鑽進了就近的小巷子。
強盜怕的是強盜頭子。
世事如此。
心裏感激那女人,看她塗脂抹粉,穿金戴銀,知是跟了餓不著的。
餓,是一匹噬虐的獸,對幼年的我來說,它時時跟著,無法擺脫。
隻要不餓,那都是好的。我餓怕了。
那女人姓杜,是人老珠黃的老**了,從良過了年歲,臉上都有了褶子,怕坐吃山空,為日後生計打算,便拿出貯藏的銀子,養了雛兒,鎮日**媚術。
我到時已有九個女孩子,都叫她媽媽,我也跟著叫。她給我取了名,叫杜媺,排了行,稱為杜十娘。
從那拐騙的男人手裏脫出,我該謝她的。
她給我好衣好食,請老師教琴棋書畫,風流媚態,歌舞行止,就連走一步,也要細細指點,慢慢籌劃,看那個姿勢最適合杜十娘。還說女人美不美在其次,媚不媚卻至官緊要。顯是要傾心的打造出一代名妓,那般盡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