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蓋彌彰,卻欲罷不能!
掩不住,藏不了。他那製服讓孫富從肩頭撕開了,如瓜破皮,生生的開了道口子,瓤裏瓤外,清清楚楚。他裸露了肩膀,裸露了胸懷,也裸露了一片白茫茫的身子,更裸露了個大證據,大秘密。
——呀,踏破鞋底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他的胸前沒有乳頭,一個無有乳頭的男子!!!孫富的手指正判官般指著那裏,不肯休了。
鐵的證據!
是,他,淩,辱,了,方小眉!
這隻鬼躲過了迎麵阻擋的遇春,從他腋下飄然而過。紅,汙髒的紅,死,屈辱的死,可憐的方小眉。讓這隻鬼為你複仇如何?
用了鬼力,把他手裏的槍一下奪了過來,呀,也直抵他額,隻一下,隻需一下,就可以令他腦漿崩碎,肝腦塗地。
不!不要!寶兒!
兩個男人在喊,是孫富,是遇春,都是擔憂,阻礙,卻內容不一。
而那臭道士,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隱了形,附了身般在我耳邊說,杜十娘,不可造次。人世的事,讓他們自己了了!
你不能!讓,爸......爸爸來!孫富拎緊那王隊,肩膀一撞,把我這隻鬼撞到一邊。槍“鐺”的一聲落地了。
是的!隻要穿了孫寶兒的人皮,這隻鬼就殺他不得,他是她的親生父親嗬!
曾經,她的血裏,流著他的血液,雖然那血液是未曾許可,用強盜的行徑給予的。
王隊看著孫富,威嚇著,還不知是威嚇他自己,你,你,你這樣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不要什麼葬身之地!告訴我,一九七四年秋天,你幹過什麼?孫富雙手顫抖,他的小眉,他可愛的小眉,他花般的小眉,叫他富哥哥的小眉,就毀在這個男人的手裏!
青春,生命,愛情,就這樣生生的夭折。
血!蒼蠅!螞蟻!她,初生的嬰兒般呆在血泊。
永,生,遺,忘,不,了。
他最最愛的,在他的對麵,被打,被毆,而他居然救不得。
怎生一個恨字了得!
一九七四?
王隊怎麼會忘了?他希望他忘了,可夜深人靜,那女子模糊不清的臉,時時刻刻來找他。他臉色蒼白,白到血一下都逃至心髒,綣縮著,潛逃著,卑微的,可恥的,永壓不出。
為什麼?為什麼有人還記得那一年,那是他一生的恥辱,他自己送給自己的恥辱。為了這,他一直不敢在公共澡堂洗澡。為了一時的欲望,一時的青春衝動,他付出了多年的潛藏的靈魂懺悔和烤問。
以為可以欺騙自身,以為可以就此潛逃,想不到這麼多年後他的人犯卻來把他審問。
難道黑白顛倒了麼?
那個年月,上山下鄉,他的青春貧窮而饑餓。女人們都是短頭發,灰臉色,千遍一律。
而那一年的秋天,他回城探親,偶然露過一個小院的門口歇歇,朝門縫瞧去,卻看見了一個年輕的女子。月光如水,她梳理頭發,抖了一肩的月色。發絲遮臉,根根生了無形的觸角,從院子裏藤蘿般生長出來,穿過門縫,悄悄的,快速的,把他的身體纏繞,他走不了。他身體裏的獸讓那些發絲撩撥醒了。關押了那麼久的青春的獸,呲呀裂嘴,不可一世,支配著他,伸出了手,敲了門了。
那女子在夜色裏一蹦一跳的近,身材曼妙,如他的心,起伏不定,被魔鬼收買,成了一匹野獸,惴惴,不安,而又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