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距離
許寧徽海外申請當然不會立即生效,如果批下來也得到年底成行,這一去就是三年。
我說:“你何苦來呢?這座城市裏許多人拿著比你少得多的工資,擔負著比你多的貸款,沒準還要把工資拿一部分回家補貼父母兄弟姐妹。和他們相比,你好太多了,你何苦把自己逼那麼緊呢?”
許寧徽說:“你不懂,你總是在和那些不如你的人比較,自以為自己過得很幸福。你不懂,當那些比我早來不過兩三年的同事,周末相約去自駕遊的時候,我沒有車的那種尷尬;當他們商量集體團購學區房的時候,我連問也不敢問……以我現在的薪水,一旦買了房子,每個月幾千塊的貸款,我這輩子,起碼十年內,都難再爬起來,當你拚了命工作,結果不是為了理想,不是為了享受生活,隻是為了還貸的時候?你的人生意義在哪裏?成就感又在哪裏?”
我不服氣地說:“要車也不是問題,我媽早就說了,等我們結婚,你們家買房子,我們家買車,再說我爸爸出門有公車,他的私家車我們隨時可以開出來,他很多次跟我說讓我開他的車去上學,隻是我不想那麼高調而已。”
許寧徽說:“小舟,你不要這麼孩子氣了,你該知道我們不能總靠啃老過生活吧。”
我冷笑道:“如果說靠著父母買車買房算啃老,那現在啃老的人還少嗎?”
許寧徽說:“三年研究生畢業,我畢業的時候,那些專科、本科的同學都已經工作了三四年,養得起自己,甚至還能撐起全家的家計。我帶著這樣的壓力找工作拚前程,研究生期間的光陰、生活費、學費需要有一個合理的買單,全家人殷切的希望也需要有個光輝的結局來填補。”
他認真盯著我:“我們要對得起自己所受的教育。我沒辦法停留在本科畢業時的目標:去一家大點的企業,在南京這樣的城市,月薪三四千,夠養活自己就心滿意足。”
我感覺一行涼涼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了下來,流到嘴角,是鹹的。
許寧徽說:“穀歌有過一道著名的麵試題:北京有一套房子,價格200萬元人民幣,假設房價每年上漲10%,一個軟件工程師每年固定能賺40萬元人民幣。如果他想買這套房子,不貸款,不漲工資,沒有其他收入,每年不吃不喝不消費,那麼他需要幾年才能攢夠錢買這套房子?”
他冷靜地看著我,眼裏含著無奈的笑:“你這麼聰明,應該知道答案的,很殘酷——永遠買不起。收入是牛車,物價是高鐵,要怪隻能怪我在2010年畢業,然後趕上了這個CPI上漲最瘋狂的時間段。我不出去,沒有出路。”
我在那樣的絕望下隻想轉身跑掉,我迅速收拾自己的東西站起來,許寧徽一把拉住我說:“周圍那麼多人,不要又讓我下不了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