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恨水輕輕摟過女兒的肩膀，眼裏有一種光，熠熠閃動。
秋雲的話講得很慢，但每個字都充滿神奇的速度和力量，就象從滿弓裏射出的箭，深深地插入唐恨水的心髒。
唐恨水心裏陣陣絞痛，幾乎直不起腰。二十幾年來，自己帶著女兒，相依為命，走過多少風風雨雨。每一個坡，每一個坎，都有女兒秩嫩的肩膀、堅強的眼神和美麗的笑容，默默地支撐他，一路走到今天。如今，要從他的血液中、骨頭裏無情地抽走這根精神支柱，這是遲早的事，一種莫大的空虛和恐懼將他的靈魂緊緊包裹。
這兩年，唐恨水時常陷入一種困惑和迷茫的心境。他希望女兒開心，快樂；他也祈求上蒼給予女兒最好的，讓女兒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為此，他願意舍棄億萬家產。然而，當真正麵對女兒不在身邊的日子的時候，他又顯得六神無主，一味退縮。他的這種私心曾兩次驅使他作出錯誤的，事後證明自己並不開心，還得受良心譴責的決定：找借口推遲女兒的婚期。
犧牲女兒的青春，就為自己的孤苦？唐恨水越想越痛，他覺得自己其實是那樣的自私，那樣的卑鄙，甚至無恥。
唐恨水開始咳嗽，不停地咳嗽。
有一種深深的痛楚在咳聲中漸漸消融。
“爸爸，您要忍一忍，別咳得太急。”秋雲從沒見父親這樣咳過，輕輕拍著父親的背說，“我們進屋去，走吧。”
兩人穿過書房，來到客廳，秋雲挨著父親坐下。
唐恨水的咳嗽已經緩和。
“芳姐……”秋雲剛要招呼，卻見王芳已托著一杯茶、一杯飲料過來了。
“謝謝芳姐！”秋雲在王芳放下杯子後，給了她一個感激的笑容。
“不用客氣。”王芳還以一笑，徑直下去了。
傭人王芳，三十多歲，是個鄉下人，老實，勤快。這兩年在唐家長了不少見識，人也變得更加機靈，舉止得體。父女倆都很喜歡她。秋雲一直稱她作芳姐。
唐恨水停止了咳嗽，他喝了一口茶，臉上已有了光澤。
“爸爸，您……”秋雲剛要說話，就被父親用手勢止住。
秋雲知道，父親在思考一個問題，或作一個決定的時候，最不希望有人打攪。她淡淡一笑，端起茶幾上的杯子，輕輕酌了一口，恰巧就在這個時候，他聽見了父親的說話。
“你和龍錚的婚事要盡快辦，越快越好。”唐恨水說話的當口將茶杯放下，聲音較平時大了許多。
秋雲沒有任何思想準備，咋聽這話，驚得一愣，立時亂了吞咽動作。為避免氣管受刺激，她本能地將口中的飲料噴出，即使這樣，也免不了好一陣咳嗽。
唐恨水見狀，順手從紙巾盒裏抽出幾張紙來，遞與秋雲。
“看你這點出息，一聽說要嫁人，連喝水都不會了。哈哈哈……”唐恨水看著有些失態的女兒，心情到是格外的輕鬆。
“嫁人有什麼好，我才不稀罕呢！”秋雲擦了擦嘴，故作不屑地說。
“真的？”唐恨水決定要套套這個當麵說慌的女兒，急急她。
“真的！在家有爸爸疼，這就足夠了。”秋雲說著，將頭靠在父親的肩膀上，一臉的幸福狀。
“既然是這樣，我們可不能讓龍錚這小子傻等呀，看來，我得通知人家一聲，讓他早作打算，娶個別家姑娘算了。”唐恨水故意說得很慢，似有所思的樣子。
“他敢！他要是這樣，我就……”秋雲噌地從沙發上站起來，急得滿臉通紅。
“你就怎樣？”唐恨水早已笑得前仰後合。
“我就……”秋雲見狀，自知沒有必要再說下去，受父親感染，也不禁咯咯咯地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