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兒看了看自己濕噠噠的衣服,是該換下來了,她衝朱見深點了點頭:“奴婢換完衣服就來!”說完,轉身走出了內室。
芷鳶端著湯藥跪到朱見深的麵前,語氣溫和道:“太子殿下,您還是先把藥喝了吧,等姑姑回來了,藥也就涼了。”
朱見深坐直了身,表情早已沒了先前的平和,而是一臉的嚴峻,他直直地盯著芷鳶:“芷鳶,我待你如何?”
芷鳶有些怔愣地偷瞄著這個突然大變臉的太子,但還是發自肺腑的感慨:“太子對芷鳶向來善待有加,甚至還曾恩準奴婢與您同吃同玩,奴婢一直都很感激太子對奴婢的好,不曾輕忘懷,隻待有機會能誓死報答太子殿下。”
朱見深的嘴角處有一抹不可察覺的狡黠,甚是陰柔:“我不用你誓死的決心,我隻要你幫我做件事就好!”
芷鳶畢恭畢敬的聽命:“隻要太子不嫌奴婢笨手笨腳,奴婢定當完成殿下交代的事情。”
隻見朱見深從袖口裏拿出了一個玉蘭木雕,而木雕下還懸掛著冰玉,竟是貞兒的視如珍寶的東西。
沒錯,這正是他剛剛在抱著貞兒時,偷偷從她身上取下來的。
朱見深把木雕遞到芷鳶麵前:“你現在去一趟中東門,把這個交到樊大人的手裏,然後告訴他,這是貞兒姑姑還給他的。”
芷鳶雙手接過花雕,雖然滿臉的問號,但她沒有勇氣問出原由,隻是恭敬道:“奴婢遵命!”
瞬間,朱見深扶起了芷鳶,眼裏全是柔和的清光:“記住,這可是咱倆的秘密,誰都不要告訴,尤其是貞兒,知道了嗎?”說完,嘴角牽起了個好看的笑容。
芷鳶有片刻的恍惚,她像是中蠱般的點著頭,臉頰處也緋紅了起來:“是,奴婢記住了!”她從沒想過,自己竟然能和一個高高在上的太子,有了屬於他們的秘密。
芷鳶的嘴角剛要牽起欣喜的笑容時,朱見深放開了她,瞬間又轉回之前的冷峻傲然:“還不快去!”
芷鳶晃過心神地傾下頭:“是!”說完,轉身走出內室,當手剛觸碰到房門時,她小心的回頭看向朱見深,輕聲的溫言道:“太子殿下,您別忘了把藥喝了!”
朱見深隻是點了下頭,沒有過多的表情。
當房間裏隻剩下朱見深一人時,他深不可測的黑眸裏,有不可抗拒的堅毅,猶如大人般的沉著,他發過誓,萬貞兒是他一個人的,誰都不可以從他身邊搶走——誰都不可以。
而與此同時。
剛走進房間的貞兒,實實地打了個冷顫,看來再不換衣服,怕是真的要感冒,她拿出了幹衣服,當手指剛要解開腰帶時,貞兒忽然緊張的摸向腰間,來回細細的摸索著,就怕漏掉每個細節。
她的玉蘭木雕呢?怎麼會不見了?
貞兒點亮了房間的燭燈,一寸一寸的找起來,結果卻一無所獲,她開始焦慮的六神無主。
霎時,‘湖邊’的字眼閃現腦中,貞兒立刻站起身,直衝出了太子府,一刻也不肯耽誤。
她狂奔到湖邊,湖麵早已平靜如鏡,貞兒發瘋似的尋找著每個角落,內心早已惶急的無措起來。
然而久久之後,貞兒終於失魂落寞的站定在湖邊,她看著這平如銅鏡的湖麵,倔強地忍著眼中的淚,她失去的東西已經夠多了,她萬萬不能再失去這個最後的精神寄托了。
正當貞兒不假思索地想要縱身跳入湖中時,瞬間一個力度緊緊地拉環住了她的腰:“貞兒姑姑,你要幹什麼!”
貞兒回頭看去,隻見朱見深淚眼梨花的看著她:“你真的不要深兒了嗎?”
倏地,遠處的永巷裏不時地傳來宵禁的柝聲,久久的回蕩在這寂靜的深夜裏,異常的震耳欲聾。
貞兒終於失去了全身的力氣癱坐在地上,隱忍的淚水終於無助的釋放了出來。
如今,她已是一無所有了,那不該失去的東西也失去了,為何他們這般的寂寥無望。難道此生,她注定與樊睿無緣也無分!
命運的殘酷,總會讓她無法承受它的結局,遍體鱗傷的永遠不止是身體,更是彼此的靈魂。
貞兒身體泛起冷然的戰栗,她早已分不清是體寒還是心寒,淚水早已在臉上瘋狂的肆虐,像是要吞噬著自己的絕望。
猛然,貞兒的身體有了依靠,她任人擺布地倒進了一個並不寬厚的胸膛裏,她看不清眼前的人,她也不想看清,因為她知道,這不胸膛不是樊睿的。
朱見深緊緊的抱著悲痛欲絕的貞兒,眼裏閃著清清的淚霧與那不符年齡的堅毅:“我發誓,我永遠都不會讓你流這麼多的淚!”
朱見深的這句誓言,貞兒從未聽進耳朵裏,但朱見深卻忠貞的記在了自己幼小的心裏,慷慨激昂,堅定不移,甚至至死不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