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山雨淒迷(1 / 3)

四月初四,宜安葬、祭祀,不宜嫁娶、交友。大田嶺,蘆葦蕩。

天氣晴,萬裏無雲。有風,風不大,吹打著大片的蘆葦,蘆葦互相撞擊拍打,發出“嗚嗚”聲響,仔細聽來,彷佛戰場上的冷風,猶如死神帶走那些不願離去的靈魂,刺人心扉。

圍繞著蘆葦蕩是一片湖水,湖麵很大,卻能一眼望到邊際。當時晌午已過,漸近黃昏,仲春的陽光雖然明媚,但此時隻能發出淡淡的光,照在湖麵上仿佛批上一層金黃,微風吹皺一池湖水,湖麵微微泛起波紋,互相推打著。

湖麵並沒有船,隻有一葉竹筏,筏上站立兩人,遠遠看去是一男一女。男子年齡看起來不到四十歲,身材高大挺拔,英俊的臉龐上已刻著歲月的滄桑,額頭發稍還或隱或現一道淡淡的疤痕,不但沒有影響他的英俊,反而更添了幾分成熟、穩重。他輕鬆的撐著竹槁,一撐之間,竹筏即能劃出很遠。女的站在竹筏上,默默的看著男子,懷中還抱著一熟睡的嬰孩,臉上雖泛著幸福的微笑,但黛眉之間卻微露愁容。本已是絕色天香,傾城之貌,現在看來更顯得楚楚動人,惹人憐愛。落日的餘暉籠罩在他們身上,仿佛散發著淡淡的聖潔的光,微風吹動長發、衣裙,飄然不羈,好比仙家下凡。

突然間,湖邊的蘆葦中發出一絲“嘩嘩”輕響,二人轉身向響聲之處看去,僅看見蘆葦輕輕拍打。

“是風!”男子微微一笑,心下卻明白那種聲響絕對不是風引起的,而是人突然穿過的聲音,但卻不見任何人影。

“大哥,最近我總覺得有人在監視我們,我總有種不祥的預感。”說話間,絕色女子的黛眉彷佛皺得更深了。

“哈哈,”男子爽朗地笑道:“如姬,不用擔心,你好像忘了我是誰了,我可是當今武林公認的第一高手雲飛揚,就算有些江湖肖小,又能奈我何。”雲飛揚雖這樣說,心裏卻不禁黯然:自從四年前,泰山之巔一戰之後,自己身受重傷,盡管戰後得到及時醫治,但還是不能痊愈,而且武功實力也大不如前,並有每況愈下的趨勢。隻是怕愛妻擔憂,並沒有告知她實情,若是在四年前自己巔峰狀態下,又怎會如此忍讓。

如姬深深地望著雲飛揚,眼中盡是崇拜景仰之意:“大哥武功蓋世,在你身邊,如姬又有什麼可怕。”

雲飛揚安慰道:“不用擔心,我幾天前就給二弟去過書信,相信他收到書信,很快就能趕來。他一旦到來,我們就離開這裏,重新找個世外桃源隱居。”

“他前不久剛剛跟你鬧得不歡而散,又怎會立即趕來呢”仔細聽來,如姬對雲飛揚口中的“二弟”有些不相信的因素。

“這個不用擔心,他收到書信,知道我們這邊的情形,一定會日夜趕路。我雲飛揚一生中就算看錯天下人,也不會看錯他,絕對不會!”雲飛揚望著天際的落日,像是在安慰如姬,又彷佛是在自言自語,語氣肯定,竟對此人充滿信心。

“說的也是,大哥一向眼光獨到,當年跟他結拜,就出乎武林同道的意料。”

“哈哈,那當然,否則我怎麼會看上你呢”

如姬聽罷,身子靠近雲飛揚,一臉幸福的微笑,“如姬本來就不為武林正道所容,能得遇大哥,寵愛如此,就算現在死了,也不虛此生了,隻是擔心我們的孩兒。”說罷,另外一隻手緊緊握住雲飛揚的右手。

雲飛揚緊緊握著愛妻的柔荑,說道“放心,一切有我。”心中暗下決心,一定要保住愛妻和孩兒的安全。

當下,竹筏已靠岸邊,二人上得岸來,沿著岸邊曲折的小路,緩緩消失在夕陽下。

夕陽西下,天漸轉黑,剛才明明還是天氣晴朗,此時天邊竟有大片烏雲湧來,漸漸有雨意。

此時,離大田嶺三十裏外的古道上,一人一騎正在風馳電掣的往前趕路。馬是黑馬,人著黑衣,頭戴鬥笠,身背長劍,臉頰上已流滿了汗水。馬兒的鼻孔不停的噴著白氣,腿部細看之下竟有些微微顫抖,一看就知這一人一騎經過長途跋涉。燕天仇顧不得臉上的汗水,不停地抽打著馬身,隻想著更快些。自從四天前接到雲飛揚的書信後,得知大田嶺發生變故,他就立刻拋開一切往這裏趕路。四天來他隻休息了兩個時辰,跑死了四匹馬,終於快到雲飛揚隱居之所。

天上的烏雲漸漸蓋了過來,不多時就落下了雨點,雨勢雖不大,但雨點卻如黃豆般。燕天仇快馬加鞭,頂風而行,雨點打在臉上竟有些痛的感覺。

以往他到雲飛揚居所時,路上總是縱馬緩行,欣賞路邊風景,而現在卻絲毫沒有如此心境,隻聽得內心一個聲音不行的嘶喊“快些,再快些,繞過這個山嶺就到了。大哥,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等我啊!”如果不是前些日子和雲飛揚鬧的不歡而散,現在說不定還在大田嶺和他談論武學,也不用如此拚命趕路,想到這裏,燕天仇不禁暗暗後悔不已。四天四夜的趕路,已使得自己的體力到達透支的邊緣,他自己心底清楚,以現在身體的狀況,恐怕連平時實力的一半都發揮不出來。但此時此刻,隻有嫌速度太慢,哪裏還有停下來休息的心情,他不能停,也不敢停!

天未全黑之時,雲飛揚夫婦二人已回到了自己的精舍。精舍坐落在一座小山腳下的小湖邊,全是用木頭和毛竹修成,麵積並不是很大,但卻有台階樓閣,顯得錯落有致,安靜而舒適。精舍門外的兩邊是幾顆垂柳,現正值發芽期間,已滿樹綠色。

二人進得屋來,如姬把熟睡的嬰孩放在毛竹編製的搖籃之中,搖了幾下搖籃,親了親孩子的臉,然後往廚房走去。雲飛揚把裝滿了剛從集市上買來的東西的竹筐放在牆角,然後對如姬道:

“如姬,你去把我多前年收藏起來的刀給我拿來。”

如姬聽見此話,頓時愣住了,不過很快恢複了過來,並沒有說什麼,直接望精舍的一個房間中走去。隨即,她從房間裏走了出來,雙手捧著一個狹長的盒子。當她走到雲飛揚身前,深深的望著雲飛揚,緩緩道:“大哥,你真的決定了?”

“是!”雲飛揚深深的舒了口氣,“這把刀已沉睡了太久,久到很多人已將忘記它的存在,忘記我雲飛揚是什麼人了。”話語之間透露著滿腔的豪情自信。

如姬聽了此話,不禁眉頭一皺,默默的把盒子放在桌子上,然後轉身望廚房走去,在跨進廚房的時候說道:“也許,現在我們真的重新需要這把刀。”

雲飛揚彷佛沒有聽見如姬說什麼,隻是靜靜的看著桌麵上的盒子,盒子顯得很普通,上麵明顯有了歲月的痕跡。雲飛揚用手輕輕地打開盒子,一把刀躍然而出,無鞘之刀!。咋一看來,這把刀沒什麼特殊的地方,但仔細一看,卻能發現許多細微特別之處。此刀長約不到三尺,刀身直而不彎,略比一般的刀更窄、更薄些。刀身上刻著細紋,看不透究竟意示什麼。刀柄是金黃色的,向上的一邊刻著“奉天”二字。整把刀流露著說不出的霸氣和高貴。

雲飛揚右手握刀,緩緩抬起,一瞬間彷佛變了一個人似得,王道霸氣,舍我其誰。穆穆蒼山,在他麵前竟顯得渺小不堪,抑或是在這把刀的麵前。

“帝王之刀啊,帝王之刀。自從我答應如姬不再用刀,把你封隱,至今已經四年了。四年了,想不到今天你又重現江湖。四年來我還有如姬日夜相伴,而你卻獨居暗室,是不是覺得格外寂寞啊!”

“嗆”刀竟發出龍吟之聲,雲飛揚握刀在手,仿佛已和刀渾然一體,達到忘我境界,天地間好像隻剩下一人一刀。

人既是刀,刀既是人!

王道!天道!

自從四年前泰山之巔一戰之後,雲飛揚雖然由於身受重傷,武功大不如前,但其對武道的認知和思考卻比戰前更進一步。四年下來,已慢慢擺脫了以前的肅殺之氣,向天道進發。但天道究竟是什麼,這也是他四年來苦苦思考不得其解的問題。

雲飛揚順勢舞了一個刀花,在燭光的照射下,流光若隱若現,神秘而詭異。雲飛揚淺淺一笑,口中露出自信堅毅聲音:“刀兄啊,刀兄,不知江湖中還有多少人記得你。”

“帝王之刀,帝王刀法。十四年前,大俠雲飛揚初出江湖,憑借此刀縱橫天下,十年來未曾一敗,所到之處莫不抬首仰視。四年前泰山一戰,更博得天下第一人之稱。如此好刀,如此英傑,天下人又怎會忘記呢。”一個聲音幽幽道來,嗓音尖細,詭異,縹緲,彷佛不著邊際,又好像無處不在。

雨勢漸大。

雲飛揚心中一凜,心中暗暗吃驚“此人是誰,竟有如此功力,連我都聽不出他的方位”,平靜的臉上沒有絲毫驚訝的神情,甚至嘴角還微微一笑,慢慢道“不知是何方高人駕到,怎麼不出來相見,好讓我雲某一敬地主之宜。”

人影一晃,屋中的如姬已到了雲飛揚身後,熟睡的嬰兒已在她懷中,藏在袖中的左手已緊緊的握著她的獨門兵器——毒花針。

“雲飛揚不愧是雲飛揚,這種情況下還能處驚不變,真乃當世豪傑也。”來人不禁讚賞。

“這好像是西藏密宗失傳已久的獨門武學鬼音攝魂。”如姬在雲飛揚背後輕聲地提醒著他。

“兄台過獎了,雲某一介武夫,愧不敢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