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塵望著路超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失神想到:“要是在十年前,恐怕自己也趕去了。年輕人!沒什麼能擋住你的心!”
已快三更天,夜色更黑了。一路狂奔的路超終於趕到了小灘河。遠遠看去,小灘河並不是很寬,河水緩緩地靜靜地留著,河岸這邊是一片草地,草地右邊聳立著十幾顆大樹,河對岸是一片竹林,微風吹來,還能聽到輕微的“嘩嘩”聲。
遠遠看到河中有一人撐著竹筏正在渡河,快要到河中間了,看身形是一成年男子,頭上好像帶著鬥笠,夜色蒼茫,更看不清臉龐。那男子好像感覺到了有人過來,抬頭看了過來。路超見了,立馬破口大喊:“大俠小心,河裏有人埋伏暗算你,小心!”清晰的聲音撕破了靜寂的夜色。
聲音剛落,突然五個身影破水而出,成包圍之勢,暗器、毒粉,一股腦兒朝那渡河男子撒去。說是遲,那是快,那渡河男子腳下猛地一跺,隻見竹筏斷裂,那男子便從裂成兩塊的竹筏中間沉到了水底,暗器、毒粉都落了空。
路超見了,心裏不禁一陣喝彩。
從水中騰起的五人見精心布置的計劃落空,說不出的惱怒。五人都蒙著臉,左三右二分別落在兩塊竹筏上,低頭在水中找那中年男子,卻哪有人影,隻有遺漏的鬥笠浮在河麵上。此時剛到三更天,正是夜色最黑之時,空中又無月光,哪裏還能看到水裏的情況。路超看去,發現其中二人正是在趙老爺家殺人劫財的老二和老五。
路超見那中年男子沉到水裏再無反應,心中一陣緊張,“不會吧,難道中招了,就這麼掛了,還害了我。”
其中一人抬頭看見路超,眼中露著駭人的凶光:“小雜種,壞我大事。老四,你去料理他,其他人繼續找,別讓點子漏網了。”看說話的樣子像是領頭老大。
老四應了一聲,縱身躍起往岸上撲來,路超見了一陣害怕,想轉身逃跑。就在黑衣老四快越過小灘河上岸之時,一個黑衣人影突然從水中越出,半空中一腳踢在老四的胸口上,把他踢得掉在水中,自己卻一個縱身落在的岸上,正是那中年男子。
“老四!”河中間四人大叫,手忙腳亂的把老四撈了上來,還好沒有受重傷,隻是喝了幾口水而已。
“嘿嘿!丁家五虎。”那黑衣中年男子從水中躍出,全身濕透,頭上的鬥笠已失,露出臉來,望著河中央竹筏上的五人一邊說話,一邊冷笑,透露著殺氣。
眼前站在身邊的黑衣男子,全身滴著河水,魁梧的身軀如大山一樣偉岸、鏗鏘有力,背負鐵劍,一條長長的刀疤橫在飽經滄桑的臉上。看著他,路超心裏不禁泛起一陣寒意。
“丁家五虎,你們作惡多端,我不找你們,你們反倒找上我了,這樣也好,省的我再費工夫。”
“大俠,就是他們中的老二和老五剛剛還在前麵的集鎮上殺了當地的財主一家,搶了他們的金銀珠寶。”路超當然不會說出自己渾水摸魚的事情。路超此話一出,對麵站在竹筏上的其他三人眼神中閃過驚疑之色,看了老二和老五一眼,也不多言。
“嘿嘿!好得很,今天老賬新帳一起算。”黑衣男子殺氣更濃,“小兄弟,多謝你來相告,你且站在一旁,看我懲奸除惡。”
“行俠仗義,懲奸除惡,我輩責無旁貸,晚輩怎麼能作壁上觀。”路超壯了壯膽,硬氣道。
“哈哈!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小兄弟,那個丁家老四交給你料理。”黑衣男子看了看路超,露出讚許的眼光。
“好,多謝大俠成全。”路超心中一陣興奮,同時又湧起三分緊張,三分害怕。之前所有的隻是在集鎮上和一些市井之徒打架,抑或是打贏,抑或落荒而逃。現在第一次運用武學臨陣對敵,握劍的手心絲絲見汗,腦海中不斷的湧現所學的招式,卻又不知道第一招該用哪一式。
丁家五兄弟中的老大見精心布置的伏擊被路超破壞,心中惱怒異常,當下恨不得立刻把路超殺了,眼中閃過一陣凶光,道:“老四,你去把那小子做了,其他人圍殺姓燕的。”四兄弟一聲應諾,躍到岸上,往路超二人殺來。
黑衣男子一見路超的架勢,就知其不是丁老四的對手,暗中道:“鎮靜,小兄弟,把他引入旁邊的樹林,迂回而戰。”路超聽了心中叫好,回頭便往旁邊的樹林跑去。丁老四見了,手持一對判官筆,疾追而來,那黑衣男子也不阻他,迎上其他四兄弟。
丁老四見黑衣男子並不阻攔自己,又見路超要鑽入樹林,以為他要逃跑,當下腳底加力,全速追了上來。卻不知就在他要鑽入樹林之際,突然頓住身形,一個倒翻身,手中鋼劍閃電般的刺了過來,正是“驚虹掣電劍”中的一招“追星逐月”,此招本是向前刺出,直擊敵人咽喉,現在卻被路超倒過來使用,不知林笑生看了會作何感想。那丁老四正全力追趕,哪會想到路超來這麼一手,眼見自己就要撞在劍尖上,慌忙之中一個側身,但還是被劃破了上衣。
“好!”不遠處的黑衣男子應付丁家四虎遊刃有餘,瞥見路超出招如此,大聲喝彩。
丁老四見自己差點被一個初出江湖的小子給算計,心中不由惱羞成怒,大喝道:“小子!你找死!”盡全力朝路超撲了過來。此時路超剛入樹林,回頭望向丁老四,忽見他一支判官筆脫手向自己勁射而來,嚇得汗毛直豎,急中生智,就地一個懶驢打滾,躲了開去,隻聽見“突”的一聲,判官筆直插在樹幹上。路超一見機不可失,不退反進,“驚虹掣電劍”盡自己最快可能連出三招,想阻止丁老四拔出判官筆。
“叮叮當當”,劍筆剛一接觸,高低立判,畢竟路超是初學者,不論是內力修為還是對敵經驗,都差了對方不止一籌。路超往後連退數步,隻覺得氣血翻騰,虎口陣痛,鋼劍幾乎要脫手而出。殊不知丁老四是丁家五虎中武學修為最高的一個,隻不過平日做人比較低調,才沒有其他四人出名,再加上剛才差點被路超算計,心中惱怒,剛交手就用上了全力。但這樣一來反而激發出了路超本性中的衝勁和韌性,平日裏他在山野和飛禽走獸搏鬥,總是鬥智鬥勇,僵持對峙,有時候甚至麵對以死求生的情形。現在麵對丁老四的壓倒性優勢,心情反倒冷靜下來,殫思竭慮地出招應敵,再也不像交手之前興奮。
那丁老四見路超在自己全力出招之下,一路跌跌撞撞後退,但依然韌勁十足,還能在利用樹林的遮擋之下偶爾反擊,心中也閃過一絲驚疑,心想如果不趕快解決這小子,那合圍之事恐難萬全。心頭思緒剛落,不遠處一聲慘叫“老大!”。原來是那黑衣男子一拳擊飛丁家老大,直墜河中。丁老四一眼瞥見,心中又驚又恐,想不到那黑衣男子如此厲害,背上鐵劍尚未出鞘,應付丁家四兄弟已遊刃有餘。
丁老四每出招都被路超險險避過,偶爾震的樹葉“沙沙”作響,在這種*般的攻擊下,路超也是有苦自己知,心裏不停的叫娘。判官筆和鋼劍的每一次相碰都猶如雷電般擊打在路超的心上,震的他氣血翻騰,所幸他從小所學少林寺正宗玄門內功心法,雖然隻是皮毛中的皮毛,但其講究的是中正平和,寬厚穩重,路超所學多年,終究打下了紮實的基本功,現在還能苦苦勉強支撐。
剩餘的丁家三兄弟雙目盡裂,丁老二和丁老五二人惡狠狠地撲向黑衣男子,招招拚命,丁老三躍入河中,找尋丁老大,而丁老四卻被路超死死纏住,脫身不得。不一會,那丁家兄弟從河中躍出,哭喊著:“老大死了,為老大報仇啊!”其他三人聽了,全身一震,嗷嗷怪叫。
就在刹那間,黑衣男子雙手一分,震開身邊的二人,閃電般的朝丁老三撲去,“不是要殺我報仇嗎,我來了!”
“老三小心!”落後的二人一邊緊追黑衣男子,一邊大喊。丁老三一聲大叫,一拳擊出,沒有絲毫花樣,虎虎生風。
“砰!”兩拳相撞,丁老三一聲慘叫,身體還沒完全飛出,已被黑衣男子又從空中抓了回來,右拳重重地擊在胸口,空氣中仿佛都傳來全身骨頭碎裂的聲音。“嘩”的一聲,丁老三帶著丁老大的屍體墜入河中,眼見是不能活了。
丁老二、丁老五見此情形,反而頓住了身形,二人對望了一眼,都看見對方眼裏的神情,憤怒、驚恐、害怕!丁老四心底泛起一絲絕望,敵人的實力是超乎他的想象,原來實力是如此天壤之別,即使是拚命,那也等於送死。一聲暴吼,擊退路超,丁老四也撲了過來。
路超一路踉蹌,還是沒穩住身形,一屁股坐在地上,見丁老四沒有追擊,心裏不禁鬆了口氣。他還是第一次見人如此廝殺,瞬間二人殞命,心底不禁泛寒。
“丁老二、丁老五,你二人平日傷天害理,無惡不作,今天決不饒恕。”黑衣男子語氣森然,殺氣陣陣!
“殺!”丁家三兄弟同時大吼,撲向黑衣男子,明知是自殺,已退無可退。黑衣男子大笑迎上,拳法大開大合,毫無花俏,卻把三兄弟打得節節後退。十招過後,丁老二和丁老五已沒多少招架之力,隻是丁老四勉強支撐,偶爾反擊一兩招。一旁的路超看了心中湧起無限欽佩,心知此人的武學修為要勝過林笑生太多,不知那少林寺的幾位大師能否和其匹敵。
“爾等惡賊,還不授首!”大喝聲中,丁老二,丁老五同時慘叫,撲到在地,丁老四被點中雙肩和雙腿的穴道,躺在地上,再不能動彈,口中還沒罵出,又被點了啞穴,出聲不得,眼中盡赤,恨不得生啖了黑衣男子。路超大聲喝彩,心中卻遺憾沒有看清楚黑衣男子怎樣出招。
“丁老四,你兄弟五人中平日裏就你性情平和,不為非作歹,今日饒你性命。”黑衣男子說完,也不理丁老四有何反應,徑直往路超走去,“小兄弟,多謝你來此相助,不知尊姓大名,在下燕天仇。”
“燕大俠,我”路超話未說完,一陣眩暈,原來剛才跟丁老四惡鬥,施力太猛,一下子還沒恢複過來。隻見燕天仇走過來,伸出大手在路超胸前一按,一陣熱流傳遍身體,路超頓時覺得神清氣爽,從沒有過的痛快感,“多謝燕大俠,晚輩路超。”
“小兄弟,你怎生知道這幫惡賊要暗算於我,特地趕來告知?”
路超哪知道燕天仇是何許人也,更不知曉當年的江湖傳奇故事,隻覺得眼前這位大叔言行豪爽,武功更是高絕,哪裏還管他臉上的疤痕是否麵目可憎,當下便生了想要交結之心。“我在前麵集鎮中偶爾撞見丁老二和丁老五,見此二人商量謀財害命之事,於是就尾隨他們,隻可惜我武功低微,不能阻止他們傷天害理。又聽見他們商量要在此暗算於你,所以趕來告知,隻是小子無知,不知燕大俠武功如此厲害,想來就算是沒有我,燕大俠也能應付自如的。”
“小兄弟過謙了,這幾個惡賊手底下沒什麼過硬的本事,暗算害人倒是有一套,如果不是你喊那麼一聲,恐怕今天燕某要落在他們手裏了。”
路超聽得此話,心裏一陣高興,但嘴上依然謙虛了幾句。二人你來我往,仿佛道起家常,絲毫不理會躺在一邊的氣憤填膺的丁老四。路超此時方才看清燕天仇整個某樣,方形的國字臉,劍眉濃黑,雙眼流露著柔和的光,卻又仿佛參雜著絲絲憂慮和悲傷,臉頰顴骨凸起,兩鬢已見斑白,一道淺淺的疤痕橫在臉上。寬厚的雙肩和胸膛,背上附著一柄鐵劍,黑糊糊的看不仔細,身才高大,卻要比一般人瘦的多,乍一看,仿佛一陣微風就能把他吹倒,但再仔細看來,又像是驚濤駭浪也不能動搖他半分。路超私下暗忖:“此人看起來不過五十歲左右,卻已兩鬢斑白,飽經風霜,臉上的疤痕不知結了多少生死仇家。但看他的言行也不像壞人,剛才懲奸除惡,卻又放過丁老四,如此是非分明,頗有大俠風範。”殊不知路超第一印象對其已生好感,自然往好的方麵想,他雖天資聰慧,但畢竟初入江湖,哪知道江湖險,人心更險的道理。轉念想起林笑生所說要他去名山大川拜訪名師,又見燕天仇武學如此高絕,恐怕還在少林寺四老之上,當下便生出拜師學武之心,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表白,心底猶豫不決。
“小兄弟,我們別盡站在這裏說了,往西走找個地方邊休息邊說。”
路超思慮此處北邊明明有集鎮,他卻要往西走,不知是因為何故,不過既然打定注意跟著他,也管不了那麼多了,反正華山派也是往西,於是便應承了。
二人往西趕路,燕天仇本想考究一下路超的武功,誰知腳底剛發力,已把他甩在後麵,便知他是初學者,於是道:“小兄弟,我助你一把。”說完右手輕輕按在路超後背。路超立刻覺得一股暖流源源不斷的傳入自己體內,中正平和,綿綿不絕,頓時感到神清氣爽,好不舒服,身體也仿佛跟著要飄了起來。這一下,就變成燕天仇在托著路超前進了,路超毫不費力卻又受用不盡。速度漸漸加快,廣袤的大地從自己腳下掠過,路超心中不禁豪情萬丈,心想不知要到哪天自己才能達到這個境界。
“小兄弟,你今年多大了?”燕天仇往路超體內輸入內力,感覺到他體內一股內息,雖不是很高深,卻中正寬和,紮實異常,沒有絲毫異象,很容易和自己輸入的內力融為一體,顯露玄門正宗之像,心頭泛起一絲好奇。
若是旁人懂得武學之道的,見燕天仇竟然一邊輸出內力給路超,一邊急速趕路,還能如平常那樣開口說話,肯定驚駭於他的武學修為。隻是路超剛剛踏入武學的殿堂,對武學之道也是一知半解,反倒對此不覺得驚訝,顯得無知者無畏了。“我大概十五、六歲吧。”
“大概?”燕天仇還是頭一次碰到對自己年紀隻能說個大概的人。
“是啊。當我還在繈褓之中時,我出生的那個村子遭遇瘟疫,全村的人包括我雙親都死光了,除了我例外。當時恰巧少林寺的慧塵大師遊曆經過那裏,於是就收養了我,慧塵師父也不知道我何時出生的,我就更不清楚了,反正我被收養在少林寺已經十五個年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