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1 / 2)

一路顛簸,在昏厥前,她隻依稀聽見,日出城門開啟時的擊鼓聲,目光可及的也隻有青石板路下的黃褐色泥土,一行騎兵旁若無人的自北棘門入了上京。

再醒來時,天已經黑透。

寧嫣頭痛欲裂,撩開懸垂的紅色紗帳,入眼是座兩開式木製梅花鏤空屏風,琉璃幕簾隔出內外兩室,當是間極雅致的閨閣。

髒衣已被換下,身上隻一件幹淨的白色中單,她揉揉額角,光腳踩在地上,冰涼的觸覺,讓人清醒了一些。

正要揚聲喚人,卻又怔住,這裏,終究不是鎮遠侯府。低頭穿上鞋,腦中略過白日諸多人事,她已知曉這是哪裏。

當此戰亂之際,能從北棘門直入上京,又有能力與朔月三十萬大軍一戰的,唯有那一人,駐守南疆的輔國大將軍,蕭穆。

風從半闔的窗縫鑽進來,微涼,屋中的燈燭暗了暗,她挪過去,關緊,抬手的功夫,中單的衣袖中竟掉出一張紙條。

她蹲下,將那紙揭開,五個挺撥清瘦的字,她微的一愣,是阿姐...

“嫣兒,逃出去”

她心下一痛,眼瞼泛紅,握在手裏的紙頓時變的暖燙。

原來,並未將她拋下。

……

屋外靜待的侍婢,許是聽見了房中的響動,叩門後,魚貫而入。

“小姐,將軍在花園飲宴,勞你醒後一並列席”。

她將那紙條攢成小團,扣在手心,瞥了一眼屋內眾人,微微頷首。

為首的侍婢,近前來,略一福身:“奴婢叫冬雪,小姐日後有吩咐,隻管說與我”。

寧嫣側目,入眼一襲綠衫的年輕婢女,微垂著頭,態度謙卑,眼角卻帶著寒芒,眸光又略過她粗糙的虎口,掌心因常年握劍而留下的厚繭,心下了然,微微錯開眼。

衣襟沙響,冬雪走到身側,拾起妝台上的角梳,低頭道:“奴婢伺候您梳頭”。

她點頭,似是無意間,目光又轉向其它侍女。

她們俱梳著一樣的雙丫髻,著灰色婢服,並沒不同。

她擰了擰眉,看不出哪一個是阿姐派來的內應,有些著急,索性讓她們都聚過來,想要看清楚一些。

一群婢女開始七手八腳給她沐浴更衣,焚香後,穿上那些層疊繁蕪的衣裙。

一番妝點後,鏡中的蒼白女子已是變了摸樣。

一襲白色拖地梅花長裙,外罩軟煙羅霞影紗,袖口繡銀紋蝴蝶,墨發在腦側鬆鬆的挽了一個髻,煙眉入鬢,簪一枝碧藍鑲玉蝴蝶發簪,垂梅花形流蘇鈿。

屋中的侍女都安靜下來,目不轉睛的看著她,臉上難掩驚豔之色。

冬雪又拿起妝台上朱筆,在她眼角緩緩的畫上了一朵紅色梅花,這一下,就將那僅剩的幾分稚嫩也遮了個一幹二淨,她眯了眯眼,竟是嫵媚橫生。

“姑娘真美”

她抿唇一笑,心下微顫,她自是知道,十四歲的那年,她就是六國公認的美人,可這美貌,之於她,卻再無一分好處,隻會令她成為輾轉承歡的工具。

冬雪扶著她,出了暖閣,穿廊過橋,一路走過去,路過府中的蓮池,早春的風刮起一池枯葉,旋轉飄零,她歪著頭,似是被塘中的景物吸引,怔忪許久。

直到一旁的冬雪小聲催促,她才重新提起裙擺,衣袂輕拂,掌中的紙團悄悄沒入水中。

……

蕭穆半闔著眼,手中摩挲著暗衛拾來的紙條,眉間似有沉思。

半晌,複又睜眼,目光落在下首兩行隔開的賓客席案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