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逸還是看著李新民,這種選擇隻能他自己作。李新民想了一下,說:“我想打官司。我媽死的時候,身邊隻有我在。隻有我知道她那個時候有多難受。我一定要給我媽討一個說法!”
張淼點點頭,說:“行。那我就回去作準備。你有什麼新的發現或者想法,隨時跟我溝通。我跟姚逸是多年的朋友、同事,她拜托的事我一定會盡力,你放心吧。”
張淼離開後,姚逸問李新民:“你要不要回去跟你父親再商量一下?這事得讓他們知道,還有你愛人。”
李新民點點頭:“我回去說。姚逸,張律師的律師費……”
姚逸打斷他:“這個你別管了。你什麼都不要想,隻要配合張淼的工作就行了。”
連日的傷心、勞累,已經讓李新民的眼睛腫成了一條縫,更小了。他努力睜了睜眼,看著姚逸,問:“你怎麼樣?家裏還好嗎?”
姚逸擺擺手,說:“我已經決定離婚了。協議我都寫好了。”
李新民歎口氣:“姚逸,你還是再想想吧,能不離就別離。你一個女人,帶著孩子,日子會很難的。”
姚逸苦笑了一下:“顧不了那麼多了。”
李新民回到家裏,先跟嚴小青和丈母娘丈人說了連日來調查的結果。丈母娘也陪著李新民掉了幾滴眼淚。李新民最後說了自己的決定:打官司,告醫院。
老丈人先是表現出了不安。他對女婿說:“老話兒說‘氣死不告官’。咱普通老百姓,跟這麼大一個醫院打官司,咱們能打得贏嗎?”
李新民搖搖頭,說:“律師也說了,時間會很長,結果也不一
定。但是我媽實在死得太不值了,我咽不下這口氣。”
小青媽抹了抹眼角,說老伴兒:“你怎麼還這麼窩囊!親家母都沒了,還不能告啦!這是他們給治死的,沒讓他們償命就便宜他們了。”
嚴小青聽著三個人說話,冷不丁冒出一句:“告贏了會怎麼樣?賠咱們錢嗎?”
李新民老實地說:“律師說了,最好的結果是賠償十萬左右。”
嚴小青推了一下李新民,說:“告啊!能告出一輛車來,為什麼不告?反正咱們也沒什麼事,才不怕跟他耗呢!告他!萬一能告出二十萬來才好呢!”
李新民心裏冷得直打寒戰。
這邊家庭會議取得了一致,到新民爸那邊卻碰壁了。一聽說兒子要打官司,新民爸,一輩子沒發過脾氣的老頭,突然沒有來由地怒了。老頭衝著兒子嚷嚷:“不許告!我不管這個那個,你媽就是你給氣死的。讓你回來你不回來,你說你陪床,晚上你就沒影兒了……你還好意思賴醫院、賴人家大夫?”
李新民耐心地給老爸和大爺一家子解釋,老媽吃的藥出了問題,自己就是學藥的,自己知道這裏麵的利害。
新民爸怒氣衝衝地說:“你還敢說你懂!你媽的藥方子又不是沒給你看過,你那會兒也沒說有問題啊!那會兒沒說,現在又說!我丟不起那人!你說,你是不是就想訛人家錢啊你!我再窮,我也出得起你媽的醫藥費,你甭想……”
大爺一家子趕緊攔著老爺子,生怕再氣出個好歹。李新民沒料到老爸會是這個反應,頹然地從大爺家出來了。他想著老爸說的每一句話,字字都戳在心上。李新民說自己,老爸說得沒錯,老媽的死一半是因為庸醫,一半是因為自己。想到自己,他忽然明白了,那個劉醫生,一定是因為要多拿藥廠的回扣,才拚命多開這個“腎之榮”給老媽的。不顧劑量,不顧藥物之間相互反應,這哪裏是醫生,分明是唯利是圖的黑心商人。
想到這兒,李新民看了看自己的腳尖,自己的心也不白淨啊。